2012年8月27日 星期一
與荒野相遇 凌拂
為了遠離塵囂,所以我進入了荒野。
我很喜歡這種生活,荒野裡流水不斷,鴟鴞低鳴,野猴奔放,誰也不必遭誰豢養,自來自去。奔放自由,是因為眾生萬物無一不在,但是誰也不必想到誰的存在。
然而許多年了,就這樣住在山裡,早聽早風颯颯、山雨瀟瀟,晚聽鴟鴞、麻鷺暗裡輕呼,四野青空冷極。冬去春來,蠻荒的山野自有不同的冷熱景象。極冷的時候,冰雪霜風,我裹著厚厚的冬衣,看地表冰晶的翠葉,凋萎在日出日落極大的溫差之中,對不慣霜雪的闊葉植物而言,這真是一種嚴酷的考驗。極熱的時候,溪水潺潺,激撞起晶瑩的水花,山林裡仍是蓊蓊鬱鬱的濃蔭。穿一種很簡單的衣服,走一種很簡單的路,整個人就是那樣自在地生活在大自然裡。
山野花開,風中鳥鳴,大地顏彩的豐富,季節轉移之明顯,歲序從不錯亂,即使四季如春的台灣,自然的每一步轉移,都是異常清新而明顯的。山上的綠,從嫩黃微黃綠黃到金黃老黃,漸層轉移的細節,近在無聲之中變化,只有完全生活在其中才能深知個中幽微。
在山上一住許多年,令人著迷的不只是單一的山林,而是一種心境。太陽曬著我,我靜靜站在那裡;山風吹著我,我寂寂走過嶺梢。億片山野的土地已見幾度翻耕,許多數的年齡比我大得多,野生的藤蔓垂成花飾。山鳥、野猴、松鼠、游蛇……野生動物的目光或機靈游索,或消遙自適。
有時深夜回山,最喜歡明月之夜,高高一個滿月,遍山清光,我必然熄了車燈,一個人就著月光前行。熟悉了的山路,便也不怕迂迴,山月引路,沒有車燈則更多了一份寂靜安寧。人在車裡,心境與天地連成一片,這個時候更顯得車燈的多餘與喧嘩。燈光多麼局限,隔絕了一片清輝好月。此際溪水無聲泛著銀光,四山蒼肅,深深濃淡各有遠近高低,薄薄地覆著一層輕柔的月光。我喜歡這樣,整個月,整個山,柔軟地垂下,鳥獸蟲鳥也都睡了。穿行其間,山野的旅次,心情是一個人的。
與荒野相遇,我其實感知的是一種生活,一種與自然徹底相融的生活,如泥與水相拌,每一時的鼻息耳目都浸潤在自然哩,霜風雪與皆是心情,鳥獸蟲魚盡是點滴,我不是個自然觀察者,我是一個自然生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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