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是單一方向發展的,可以有很多選擇,單一方向發展的結果就是忽略身邊的小東西、小樂趣,那些才是讓人快樂的元素。
馮光遠 VS. 侯文詠/人生處處是笑哏
‧30 2012/09/03
有誰能大方地說自己是白目?當今台灣,只有2位:一是前衛生署署長楊志良,他當官時自稱是白目,但也當得轟轟烈烈,下台後還贏得人民的掌聲。
醫師不幹,跑去當作家。很多人一定認為這樣的人頭腦有問題,但聰明的侯文詠卻幹出這種事來。
【作者/徐仁全;攝影/關立衡 】
幽默作家 馮光遠有誰能大方地說自己是白目?當今台灣,只有2位:一是前衛生署署長楊志良,他當官時自稱是白目,但也當得轟轟烈烈,下台後還贏得人民的掌聲。
另一位就屬政治嘲諷人士馮光遠了,他可是比楊志良還早就搶得「白目」頭香,還自封「國寶級」的白目。還好,台灣社會還容得下這些白目又可愛的人。
早在1993年時,馮光遠在〈給我報報〉就寫文章力挺當時宜蘭縣長候選人張軍堂的文憑是真的,甚至找到論文《犀牛皮移植到我臉上法律效力之研究》。後來這文章還被當作文宣,演變成有名的「犀牛皮事件」,你看,台灣社會包容力有多大。
〈給我報報〉帶著嘲諷的筆調,讓多少讀者捧腹大笑,甚至笑到不支倒地。這種用另類方式嘲諷政治社會怪象的手法,一直是大眾慰藉心靈的良藥,也造就了「馮氏搞笑」的風格。擅長嘻笑怒罵的他,其實一點也不白目。
他只是先把自己搞得白目,先自嘲一番,再嘲弄別人。 「這是最高招的搞笑,」馮光遠自己也這麼說。如果一個人連自己都開得起玩笑,那別人要罵就罵不出口了。這種人一定會用更寬廣視野、更公平標準,去衡量別人、去嘲諷別人。
馮光遠的白目,連官司都搞不贏他。近年因不斷嘲諷政治人物,讓他官司纏身,他一點都不受此困擾,還透露上法庭時,因為把「踰越」聽成了「愉悅」,忍不住又在法庭上笑了。其實,馮光遠的搞笑與白目已是渾然天成,早已是他生活的精神食糧。
他說,只要自己的人生自己定義,不需要跟著別人的軌跡走,如此就會找到樂趣、找到笑哏。暢銷作家 侯文詠醫師不幹,跑去當作家。很多人一定認為這樣的人頭腦有問題,但聰明的侯文詠卻幹出這種事來。對抗權威、衝撞主流,其實是侯文詠心底一直在想的事。放著醫師這種主流認定下頂級的職業不做,卻跑去當作家,有些難以想像。
但只要從侯文詠的思維中,就知道答案了。「我們常活在大歷史、大使命的枷鎖下,但其實會讓人覺得有趣、好笑的,是那些小歷史、小東西」。大歷史告訴我們:「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但人往往致力於眾人之樂後,自己反而不快樂。社會主流告訴我們要成功、要求名求利,但這過程中,求名求利就是件不快樂的事。
第1,求不到名利的人一點也不快樂;第2,求到了名與利之後更不快樂,因為不滿足。人生不是單一方向發展的,可以有很多選擇,單一方向發展的結果就是忽略身邊的小東西、小樂趣,那些才是讓人快樂的元素。
「要顛覆、要打破,否則人永遠不會快樂,」他說。侯文詠的顛覆在於,當父母在他40歲時告訴他:「兒子,你已達成我們對你的期望了,從今以後,我們不再對你有任何期望。」對兒子沒有期望?感覺怪怪的。
但這卻是一種重生,讓侯文詠在心理及情感上獲得自由、釋放,不用再有為別人活的壓力,也沒有主流威權的束縛。他勇敢擁抱幸福、追求自由,為自己及家人、甚至這個社會,帶來更多的快樂。「其實,快樂是對主流威權帶來壓抑的釋放,」侯文詠說。
如果你仍被威權壓得喘不過氣,你是不可能笑得出來的。唯有你夠聰明、夠樂觀、夠勇敢,挑戰那個威權、戳破那個主流,你才能跨越限制與枷鎖,你才笑得出來。笑是要有本錢的。能會心一笑,甚至哈哈大笑,真的是一種幸福與自由的象徵。
「我要感謝大笑,除了當我笑到牛奶從鼻孔溢出(I am thankful for laughter, except when milk comes out of my nose.)」當代喜劇大師伍迪‧艾倫這麼說。
沒錯,笑,對人生太重要了。試想,在迪士尼樂園中,小孩子跑跳不小心跌倒了,他們不會哭,為什麼?因為他們知道身處於迪士尼,有太多的遊樂設施等著他們,玩都來不及了,哪有時間哭。人生何嘗不是如此!歲月裡,有太多精彩的事物值得你去品味體會,你怎麼能不快樂地去過每一天,而要選擇愁眉苦臉的過一輩子呢?
http://mag.udn.com/mag/newsstand/storypage.jsp?f_ART_ID=409756
2012年9月11日 星期二
2012年9月6日 星期四
2012年9月3日 星期一
朋友?
感覺小時侯 交朋友 比較容易
在校園 就是 那麼多的 人 湊在一起 反正就 那邊是感覺對的 就會在一起
重點 是 長時間 的生活 都 離不開 那些 人事物 所以 就 會有 聊不完的 人事物 一起經歷 一起 喜怒哀樂 一起酸甜苦辣 有褔同享 有難同當
但我 小時侯 國小 國中 高職 好像沒有這些 人事物 的 存在
是我的問題嗎 ? 假如是我的話 那問題又出在那裡呢 ???
長大 出社會後 交朋友 怎麼交朋友 如何交 那裡交 ? 但交朋友本不就是一件很自然的事嗎
幹嘛搞成這樣
問自己
29 現在怎麼去改變 朋友 的 關係 呢
想 一想我自己人生的方向 到底 要去那裡呢 , 交朋友千萬不要限制自己 不要想到被自己年紀限制 重點是這些人 經歷 的 事情
看看自己的根 在看看如何重新生長 這些枝
不過說真的 交朋友 很多人 還是 會看的你 背景 重點是 你的腦袋裡有裝了什麼東西阿
否則 交到一些狐群狗黨 也不好 小時侯就是這樣 這些 不好 那不好 的 別人 大概也不會關心我
自己 有料 在加上 多關心別人
有持續的 保持連絡 關心 的 才是真 朋友 阿 玩樂都不算數 交朋友是 互相的 先有料先
才會有所謂的那些年 那些月 那些日 那些事 阿
在校園 就是 那麼多的 人 湊在一起 反正就 那邊是感覺對的 就會在一起
重點 是 長時間 的生活 都 離不開 那些 人事物 所以 就 會有 聊不完的 人事物 一起經歷 一起 喜怒哀樂 一起酸甜苦辣 有褔同享 有難同當
但我 小時侯 國小 國中 高職 好像沒有這些 人事物 的 存在
是我的問題嗎 ? 假如是我的話 那問題又出在那裡呢 ???
長大 出社會後 交朋友 怎麼交朋友 如何交 那裡交 ? 但交朋友本不就是一件很自然的事嗎
幹嘛搞成這樣
問自己
29 現在怎麼去改變 朋友 的 關係 呢
想 一想我自己人生的方向 到底 要去那裡呢 , 交朋友千萬不要限制自己 不要想到被自己年紀限制 重點是這些人 經歷 的 事情
看看自己的根 在看看如何重新生長 這些枝
不過說真的 交朋友 很多人 還是 會看的你 背景 重點是 你的腦袋裡有裝了什麼東西阿
否則 交到一些狐群狗黨 也不好 小時侯就是這樣 這些 不好 那不好 的 別人 大概也不會關心我
自己 有料 在加上 多關心別人
有持續的 保持連絡 關心 的 才是真 朋友 阿 玩樂都不算數 交朋友是 互相的 先有料先
才會有所謂的那些年 那些月 那些日 那些事 阿
深夜食堂定番料理 ◎豚汁◎
http://dude531.pixnet.net/blog/post/43056333-%5B%E9%A3%9F%E8%AD%9C%5D-%E6%B7%B1%E5%A4%9C%E9%A3%9F%E5%A0%82%E5%AE%9A%E7%95%AA%E6%96%99%E7%90%86-%E2%97%8E%E8%B1%9A%E6%B1%81%E2%97%8E
2012年9月2日 星期日
我心目中的世界愛因斯坦著 譯者:劉君燦
我們在這世界上,每個人都是短暫的過客,但不知為什麼,常又自以為此程有什麼神聖的意義。
我們從日常生活中,知道有一件事是千真萬確的:人是為其他的人活著─主要是為了我們所關心的人的笑靨和生活,此外也為一些並不相識的靈魂,因為同情的絲帶把我們與他們的命運繫在一起。每天有許多次,我都體會到我的內在生活和外在生活,建構在有關的人們身上,無論是去世的還是健在的。我必須急切地努力,將他們給我的一切還回去;我從他人那兒得到的東西實在太多了。每想到此,便心情沉重,為之不安。
人總要有某些理想,來作為他努力和判斷的指南;常常閃耀在我面前,使我的生活充滿快樂的理想是真、善、美。我從未想到把舒適作為標的,因為建築在這種基礎上的生活,和禽獸並沒有什麼不同。
如果我不感到我是和一群心智相近的人,合作去追求藝術和科學永難窮盡的目標,我的生活將是空虛的。我從來就看不起庸俗事物加諸人類雄心的限制;財富、虛名和權勢,我永遠是不屑一顧的。我相信一個純樸而謙虛的生活,對每一個人身心都有益。
我的政治理想是民主。每個人應該被看成一個「個人」來尊敬,但不必被人們奉為偶像。我已被許多人過分稱羨與尊敬,這真是與我心願相違的命運。或許這種過分的稱讚,是因為我微弱的力量,曾改進了幾許觀念,而這些觀念,正是大家想去理解卻未能如願以償的。
我很清楚地了解,要達到一個確定的目標,必須有人出來領導,啟發思想,從事指揮,並負擔大部分的責任;但被領導的人卻不應該被驅策,他們應被允許選擇他們自己的領袖。在我看來,把社會分成許多階級的種種區別都是虛假的;這些區別,分析到最後,都是依靠強力的。我相信每個寡頭的暴力制度,一定造成墮落;因為暴力無可避免地會引來一些道德低下的人。由於這些理由,我堅決反對專制的軍國主義。
我們所能獲得的最美經驗是奇奧與神祕,這是真正的藝術與科學的泉源。如果一個人對宇宙的這種奧祕所引起的情緒,感到陌生,不再感到驚異與惶恐,他又與死何異──他早閉上眼了。這種對生命神祕的透視,固然常伴隨著恐懼,但也產生了宗教。
有人想像上帝對他自己創造的東西會加以賞罰,這麼說上帝似乎又具有某些目的,這真令我無法想像;一言以蔽之,這樣的上帝只是人類心靈的弱點的反映而已。我不相信人在軀殼死後,還能繼續活著。然而有些脆弱的心靈,因為恐懼和自私,的確抱有這種想法。對我來說,只要能夠做到下面的事,就不再感到遺憾了:去沉思那生生不息的生命的祕密,去思考那宇宙奇妙的構造,並謙卑地試著去了解那在大自然中展現的知識的最小部分。
2012年9月1日 星期六
關於
重新開始 這句話其實我說了很多遍了 ,但我一直對我自己不誠實
重新建構吧 一切從零 我說過也想過 向下就是沉淪 向上才有可能 沉淪太容易了 但結果你知道的 我現在這樣自己更有動力 向上
沒有朋友 現在 重新交
重新建構吧 一切從零 我說過也想過 向下就是沉淪 向上才有可能 沉淪太容易了 但結果你知道的 我現在這樣自己更有動力 向上
沒有朋友 現在 重新交
2012年8月31日 星期五
生命中的碎珠 陳幸蕙
沒有一樣事物,比新式的按鍵電話更能具體地說明這是一個分秒必爭的世界了。的確,現代人連電話轉盤撥轉回來的一兩秒時間都不願等待,我們還能懷疑這不是個節奏迅速、步履匆忙的時代嗎?
也許,正因為點點滴滴的時間,都可能是致勝的關鍵,值得我們加以珍惜、爭取:因此,能掌時間----尤其是零碎時間----的人,往往也都是令人欽佩仰慕的智者、成功者。
胡適先生曾以「不做無益事,一日當三日用,人活五十歲,我活一百五十」的生活哲學來自勉。雖然他每日在著書立說、從事學術研究和教育工作之外,還要親自處裡諸多繁雜事務,但由於能充分掌握、支配零碎間,因此,仍然生活得從容自如,處處流露出一個溫藹學者的修養與風範,從不覺得時間不敷使用。
美國歷史上最年輕的總統甘迺迪先生,常常在他接見的第一位客人起身離去,第二位客人尚未踏進會客室之前,也必拿起手邊的書籍閱讀,絕不輕易浪費這些短暫的空檔。正因為他善用時間來充實學識,所以當有人批評他的髮型過於古板難看時,甘迺迪才能自信地回答:「我相信治國的本領,不在頭皮上面,而在頭皮下面。」
撇開近人不談,在古代從容、悠閒的農業社會裡,就已有許多懂的珍惜生命、善於利用瑣碎的哲人了。陶淵明曾經說過:「盛年不重來,一日難再晨,及時當勉勵,歲月不待人。千字文中也有「尺璧非寶,寸陰是競」的格言。而宋代大儒歐陽脩,更是一個善於利用零碎時間的生活藝術家。他常利用「三上」的功夫構思文章,何謂「三上」?那便是「枕上、廁上、馬上」。生活在今天的我們,如果每天也能利用這些短暫的時間,有恆地記誦一首唐詩、宋詞,一句格言或背幾個英文單字,一年下來,該有多少的收穫啊!
有一個發人深省的比喻:在一個空無一物的箱子裡,我們最初可以放進一些大石頭,等到在也放不進大石頭時,餘下的空隙,我們可放進不少小石頭;當小石頭已放滿時,還可容納許多細砂;等到細沙也把箱子裡所有的空間都填滿了,我們仍可在注入不少清水......。
如果我們每天二十四小時,就是這大口箱,而我們吃飯、睡覺、洗澡、上學、辦公、休閒、沉思的時間,就相當於箱裡大大小小的石頭,那麼,仍有不少零碎,分散的空隙,可供我們完成許多事物。能不能掌握、利用它們,讓每天的生活更加充實,就全靠我們自己了。
積沙能夠成塔,集腋可以成裘;零碎的時間,應該是生命中的碎珠,沙金,月玉,能勤於檢拾,並集合它們,那的確是一宗可觀的財富!
我所知道的康橋 徐志摩
靜極了,這朝來水溶溶的大道,只遠處牛奶車的鈴聲,點綴著周遭的沉默。順著這大道走去,走到盡頭,在轉入林子裡的小徑,往煙霧濃密處走去,頭頂是交枝的榆蔭,透露著漠楞楞的曙色;再往前走去,走盡這林子,當前是平坦的原野,望見了村舍、初青的麥田;更遠三兩個饅形的小山掩住了一條通道,天邊是霧茫茫的,尖尖的黑影是近村的教寺。聽,那曉鐘和緩的清音。這一帶是此邦中部的平原,地形像是海裡的輕波,默沉沉的起伏;山巖是望不見的,有的是常青的草原與沃腴的田壤。登那土阜上望去,康橋只是一帶茂林,擁戴幾處娉婷的尖閣。嫵媚的康河也望不見蹤跡,你只能循著那錦帶似的林木想像那一流清淺。村舍與樹林是這地盤上的棋子,有村舍處有佳蔭,有佳蔭處有村舍。這早起是看炊煙的時辰,朝霧漸漸地升起,揭開了這灰蒼蒼的天幕,遠近的炊煙,成絲的、成縷的、成捲的,輕快的、遲重的、濃灰的、但青的、慘白的,在靜定的朝氣裡漸漸地上騰,漸漸的不見,彷彿是朝來人們的祈禱,參差地翳入了天聽。朝陽是難得見的,這初春的天氣;但它來時是起早人莫大的愉快。頃刻間這田野添深了顏色,一層輕紗似的金粉糝上了這草、這樹、這通道、這莊舍。頃刻間這同周遭瀰漫了清晨富麗的溫柔,頃刻間你的心懷也分潤了白天誕生的光榮。「春!」這勝利的晴空彷彿在你的耳邊私語。「春!」你那快活的靈魂也彷彿在那裡回響。
伺候著和河的風光,這春來一天有一天的消息:關心石上的苔痕,關心敗草裡的鮮花,關心這水流的緩急,關心水草的滋長,關心天上的雲霞,關心新來的鳥語。怯怜怜的小雪球是探春信的小使,鈴蘭與香草是歡喜的初聲,窈窕的蓮馨、玲瓏的石水仙、愛熱鬧的克羅克斯、耐辛苦的蒲公英與雛菊──這時候春光已是爛縵在人間,更不須殷勤問訊。
瑰麗的春假,這是你野遊時期。可愛的路政,這裡哪一處不是坦蕩蕩的大道?徒步是一種愉快,但騎自行車是一種更大的愉快。在康橋騎車是普通的技術,婦人、稚子、老翁,一致享受這雙輪舞的快樂。任你選一個方向,任你上一條通道,順著這帶草味的和風,放輪遠去,保管你這半天的逍遙是你性靈的補劑。這道上有的是清蔭與美草,隨地都可以供你休憩。你如愛花,這裡多的是錦繡似的草原。你如愛鳥,這裡多的是巧囀的鳴禽。你如愛兒童,這鄉間到處是可親的稚子。你如愛人情,這裡多的是不嫌遠客的鄉人;你到處可以掛單借宿,有酪漿與嫩薯供你飽餐,有奪目的鮮果恣你嘗新……帶一卷書,走十里路,選一塊清靜地,看天,聽鳥,讀書;倦了時,和身在草綿綿處尋夢去──你能想像更適情、更適性的消遣嗎?
陸放翁有一聯詩句:「傳呼快馬迎新月,卻上輕輿趁晚涼。」這是做地方官的風流。我在康橋時雖沒馬騎,沒轎子坐,卻也有我的風流:我常常再夕陽西晒時,騎了車迎著天邊扁大的日頭直追。日頭是追不到的。我沒有夸父的荒誕,但晚景的溫存卻被我著樣偷嘗了不少。有三兩幅畫圖似的經驗至今還是栩栩地留著。只說看夕陽,我們平常只知道登山或是臨海;但實際只須遼闊的天際,平地上的晚霞有時也是一樣的神奇。有一次,我趕到一個地方,手把著一家村莊的籬笆,隔著一大田的麥浪,看西天的變幻。有一次,是正衝著一條寬廣的大道,過來了一大群羊,放草歸來的,偌大的太陽在牠們後背放射著萬縷的金輝,天上卻是烏青青的,只剩這不可逼視的威光中的一條大路、一群生物!我心頭頓時趕著神異性的壓迫,我真的跪下了,對著這冉冉漸隱的金光。再有一次,是更不可忘的奇景,那是臨著一大片望不到頭的草原,滿開著艷紅的罌粟,在青草裡亭亭地像是萬盞的金燈,陽光從褐色雲裡斜著過來,幻成一種異樣的紫色,透明似的,不可逼視,剎那間在我迷眩了的視覺中,這草田變成了……,不說也罷,說來你們也是不信的!
2012年8月27日 星期一
比正路還長的巷子 柯裕棻
有時候,走著走著,離了擾攘的正路,踏上一條沒名沒姓的、比正路還長的巷子,那個又驚奇又迷惘的感覺,多麼像人生啊。
走進長巷子裡,兩側的房子低首斂眉,沒有大馬路上的高樓那樣霸氣,在這以人的尺度打造出來的屋簷底下,活動的幅度小些,說話的派頭小些,那氣味也濃密些,生活的氣味,水溝的、鐵鏽的氣味,午飯剩餘的油膩味,亦步亦趨跟著,如同一隻熟識的狗。窪坑里隔夜的雨水,像一段委屈的心事,淚汪汪悶壞了,陰著臉,映著來人,踩著了它,就回濺你一腳的怨意。
城市裡的長巷實在沒辦法安心走,紅磚道寬僅僅幾尺,有些地方有高低不齊的騎樓,忽上忽下,怎麼走都是顛沛流離,心裡很不舒坦。有些地方連騎樓或紅磚道都沒有,隻身走在上面,慌慌的,沒有歸屬,像是離鄉背井的人,走在不屬於自己的城。
如果在冬夜,一個人走在兩側大門緊閉的長巷子裡,有時候會有進京趕考的書生趕路的心情,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卻不斷被後方來車的車燈打擾,那種燈的亮度非常惱人,在人的心裡投下一道慌亂的影子,走幾步路就得頻頻回首,躲閃,這種驚擾無奈的程度,猶如一段揮之不去的往事,化成了鬼魅,準備重返噬人。
至於鄉下的長巷,真的很狹窄,車子很少進去,少了車,就多了從容,鄉下的路是隨意鋪下的,從房子舖到田邊,從大馬路鋪到菜園,聚落密了,那條任意鋪下的路就變成了巷子,彎彎曲曲的,盡頭一樣還是水田跟菜圃,但中間的轉折出乎意料的多,如同這一村百年的興衰。
我曾經拜訪過住在台南鄉下的朋友,他們門前是一條很長的巷子,彷彿從鄭成功之後,這一村的人便開始增建巷子的長度,以此做史。巷子尾是一畦菜圃,黃色的油菜花,踱步的雞,巷子兩旁人家的圍籬是扶桑花和紫藤。在巷子的尾端,照例只有蛙鳴、狗吠、炊煙。
午後四點我們蹲坐在陽光傾斜的騎樓下,朋友端出一盤紅草莓,一包紫菱角,擱在地上。
雞群走過。
鄰居老太太佝僂行過。
蝴蝶飛過。
蒼蠅來過。
貓影子飄過。
千百個念頭閃過。
沒有一輛車經過。
那是一條很長的巷子,時間行走其中,百轉千迴失去了影子,因此看上去不存在。我們坐在那兒看它,彷彿看見人生。
我心目中的世界 愛因斯坦
我們在這世界上,每個人都是短暫的過客,但不知為什麼,常又自以為此程有什麼神聖的意義。
我們從日常生活中,知道有一件事是千真萬確的:人是為其他的人活著─主要是為了我們所關心的人的笑靨和生活,此外也為一些並不相識的靈魂,因為同情的絲帶把我們與他們的命運繫在一起。每天有許多次,我都體會到我的內在生活和外在生活,建構在有關的人們身上,無論是去世的還是健在的。我必須急切地努力,將他們給我的一切還回去;我從他人那兒得到的東西實在太多了。每想到此,便心情沉重,為之不安。
人總要有某些理想,來作為他努力和判斷的指南;常常閃耀在我面前,使我的生活充滿快樂的理想是真、善、美。我從未想到把舒適作為標的,因為建築在這種基礎上的生活,和禽獸並沒有什麼不同。
如果我不感到我是和一群心智相近的人,合作去追求藝術和科學永難窮盡的目標,我的生活將是空虛的。我從來就看不起庸俗事物加諸人類雄心的限制;財富、虛名和權勢,我永遠是不屑一顧的。我相信一個純樸而謙虛的生活,對每一個人身心都有益。
我的政治理想是民主。每個人應該被看成一個「個人」來尊敬,但不必被人們奉為偶像。我已被許多人過分稱羨與尊敬,這真是與我心願相違的命運。或許這種過分的稱讚,是因為我微弱的力量,曾改進了幾許觀念,而這些觀念,正是大家想去理解卻未能如願以償的。
我很清楚地了解,要達到一個確定的目標,必須有人出來領導,啟發思想,從事指揮,並負擔大部分的責任;但被領導的人卻不應該被驅策,他們應被允許選擇他們自己的領袖。在我看來,把社會分成許多階級的種種區別都是虛假的;這些區別,分析到最後,都是依靠強力的。我相信每個寡頭的暴力制度,一定造成墮落;因為暴力無可避免地會引來一些道德低下的人。由於這些理由,我堅決反對專制的軍國主義。
我們所能獲得的最美經驗是奇奧與神祕,這是真正的藝術與科學的泉源。如果一個人對宇宙的這種奧祕所引起的情緒,感到陌生,不再感到驚異與惶恐,他又與死何異──他早閉上眼了。這種對生命神祕的透視,固然常伴隨著恐懼,但也產生了宗教。
有人想像上帝對他自己創造的東西會加以賞罰,這麼說上帝似乎又具有某些目的,這真令我無法想像;一言以蔽之,這樣的上帝只是人類心靈的弱點的反映而已。我不相信人在軀殼死後,還能繼續活著。然而有些脆弱的心靈,因為恐懼和自私,的確抱有這種想法。對我來說,只要能夠做到下面的事,就不再感到遺憾了:去沉思那生生不息的生命的祕密,去思考那宇宙奇妙的構造,並謙卑地試著去了解那在大自然中展現的知識的最小部分。
寄弟墨書 鄭燮
十月二十六日得家書,知新置田穫秋稼五百斛,甚喜。而今而後,堪為農夫以沒世矣。
我想天地間第一等人,只有農夫,而士為四民之末。農夫上者種地百畝,其次七八十畝,其次五六十畝,皆苦其身,勤其力,耕種收穫,以養天下之人。使天下無農夫,舉世皆餓死矣。吾輩講書人,入則孝,出則弟,守先待後,得志,澤加於民;不得志,修身見於世;所以又高於農夫一等。今則不然,一捧書本,便想中舉人,中進士,作官如何攫取金錢,造大房屋,置多田產。起手便錯走了路頭,後來越做越壞,總沒有個好結果。其不能發達者,鄉里作惡,小頭銳面,更不可當。夫束修自好者,豈無其人?經濟自期,抗懷千古者,亦所在多有;而好人為壞人所累,遂令我輩開不得口。一開口,人便笑曰:「汝輩書生,總是會說,他日居官,便不如此說了。」所以忍氣吞聲,只得捱人笑罵。工人制器利用,賈人搬有運無,皆有便民之處;而士獨於民大不便,無怪乎居四民之末也,且求居四民之末而亦不可得也。
愚兄平生最重農夫。新招佃地人,必須待之以禮。彼稱我為主人,我稱彼為客戶;主客原是對待之義,我何貴而彼何賤乎?
吾家業地雖有三百畝,總是典產,不可久恃。將來須買田二百畝,予兄弟二人,各得百畝足矣,亦古者一夫受田百畝之義也。若再求多,便是占人產業,莫大罪過。天下無田無業者多矣,我獨何人,貪求無厭,窮民將何所措手足乎?
十月二十六日接到家裡來信,知道最近購買的田地,秋季收穫了五百斛的稻穀,我非常高興。從今以後,我們可以做個農夫過一輩子了。
我想世界上第一等人,只有農夫,而讀書人是士、農、工、商四民的最後一等。上等的農夫,耕種一百畝的地,次等的七、八十畝,再次等的五、六十畝,都是勞苦他們的身體,勤奮地付出他們的力量,耕種收穫,來養活天下的人。假使天下沒有農夫,全世界的人都要餓死了。過去我們在家就要孝敬父母,出外就要恭順兄長,守住先人的成就,等待後人來繼承發揚,做官得志時,就要把恩德施給百姓;不能達到心願,就要修養身心,把美德表現在社會上;所以又比農夫高了一等。可是現在的讀書人就不是這樣了,一捧起書本,便想要考中舉人,考中進士,作官後要如何抓取金錢,建造大房屋,購買很多田產。一開始便錯走了路,後來越做越壞,總沒有個好結果。而那些在事業上沒有發展和成就的人,便在鄉里中為非作歹,到處鑽營,更令人受不了。至於約束言行,修養品德,注重自己人格的人,難道沒有嗎?甚至期望自己達到經世濟民的理想,使自己的心智高尚,媲美古人的人,也到處都有。但是好人總是被壞人所牽累,於是我們也開不得口。一開口說話,別人便笑說:你們讀書人總是會說,將來做了官,就不這樣說了。所以只好忍氣吞聲,忍受別人的笑罵。工人製造器具,使人使用方便;商人搬運貨物,輸通有無,都有便民的地方。只有讀書人對於人民最不方便,難怪要列在四民中的最後一等,而且連求列在四民中的最後一等也都得不到呢。
我一生中最敬重的是農夫。對於新招用的佃農,必須用禮相對待。他們稱呼我為主人,我稱呼他們為客戶;主客本來就是應該平等對待的,我有什麼好尊貴的,而他們又有什麼好低賤的呢?
我們家的田地,雖然有三百畝,但總是人家典押的產業,不可長久依靠它。將來需買二百畝田,我兄弟二人各得一百畝就夠了,這也是古代一個農夫受田一百畝的意思。如果再求多,就是侵佔他人產業,那是很大的罪過。天下沒有田地產業的人很多,我是什麼人啊,竟然貪求而不滿足,那麼窮人將如何求得生存呢?
湖心亭看雪 張岱
崇禎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鳥聲俱絕。是日更定矣,余拏
一小舟擁毳衣爐火獨往湖心亭看雪。霧淞沅碭,天與雲與山與水上下一白,湖上影
子惟長堤一痕,湖心亭一點,與余舟一芥,舟中人兩三粒而已。到亭上,有兩人鋪
氈對坐,一童子燒酒,爐正沸。見余大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拉余同飲
。余強飲三大白而別,問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說相
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崇禎五年十二月,我住在西湖。大雪下了三天,湖中完全聽不到人聲鳥聲。那天晚上初更的時候,我牽引了一隻小船,穿上毛衣,提著爐火,一個人到湖心亭去看雪。天地之間,瀰漫著白霧,天空和雲和山和水,上下一片白色。西湖上的影子,只有蘇堤一條長痕,湖心亭一個小點,加我這艘像一根小草的船,船上像兩三顆米粒大的我們而已。到了湖心亭,有兩個人鋪著氈毯面對面坐著,一個童子在溫酒,酒爐正滾沸著,看到我非常高興的說:「湖上怎麼還會有這樣的人來呢?」他們拉我一起喝酒,我勉強喝了三大杯,就告別而去。問他們的姓氏,原來是金陵人到這裡作客。等我下了船,船夫喃喃地說:「不要說相公癡狂,還有人像相公這樣癡狂的。」
一小舟擁毳衣爐火獨往湖心亭看雪。霧淞沅碭,天與雲與山與水上下一白,湖上影
子惟長堤一痕,湖心亭一點,與余舟一芥,舟中人兩三粒而已。到亭上,有兩人鋪
氈對坐,一童子燒酒,爐正沸。見余大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拉余同飲
。余強飲三大白而別,問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說相
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崇禎五年十二月,我住在西湖。大雪下了三天,湖中完全聽不到人聲鳥聲。那天晚上初更的時候,我牽引了一隻小船,穿上毛衣,提著爐火,一個人到湖心亭去看雪。天地之間,瀰漫著白霧,天空和雲和山和水,上下一片白色。西湖上的影子,只有蘇堤一條長痕,湖心亭一個小點,加我這艘像一根小草的船,船上像兩三顆米粒大的我們而已。到了湖心亭,有兩個人鋪著氈毯面對面坐著,一個童子在溫酒,酒爐正滾沸著,看到我非常高興的說:「湖上怎麼還會有這樣的人來呢?」他們拉我一起喝酒,我勉強喝了三大杯,就告別而去。問他們的姓氏,原來是金陵人到這裡作客。等我下了船,船夫喃喃地說:「不要說相公癡狂,還有人像相公這樣癡狂的。」
與荒野相遇 凌拂
為了遠離塵囂,所以我進入了荒野。
我很喜歡這種生活,荒野裡流水不斷,鴟鴞低鳴,野猴奔放,誰也不必遭誰豢養,自來自去。奔放自由,是因為眾生萬物無一不在,但是誰也不必想到誰的存在。
然而許多年了,就這樣住在山裡,早聽早風颯颯、山雨瀟瀟,晚聽鴟鴞、麻鷺暗裡輕呼,四野青空冷極。冬去春來,蠻荒的山野自有不同的冷熱景象。極冷的時候,冰雪霜風,我裹著厚厚的冬衣,看地表冰晶的翠葉,凋萎在日出日落極大的溫差之中,對不慣霜雪的闊葉植物而言,這真是一種嚴酷的考驗。極熱的時候,溪水潺潺,激撞起晶瑩的水花,山林裡仍是蓊蓊鬱鬱的濃蔭。穿一種很簡單的衣服,走一種很簡單的路,整個人就是那樣自在地生活在大自然裡。
山野花開,風中鳥鳴,大地顏彩的豐富,季節轉移之明顯,歲序從不錯亂,即使四季如春的台灣,自然的每一步轉移,都是異常清新而明顯的。山上的綠,從嫩黃微黃綠黃到金黃老黃,漸層轉移的細節,近在無聲之中變化,只有完全生活在其中才能深知個中幽微。
在山上一住許多年,令人著迷的不只是單一的山林,而是一種心境。太陽曬著我,我靜靜站在那裡;山風吹著我,我寂寂走過嶺梢。億片山野的土地已見幾度翻耕,許多數的年齡比我大得多,野生的藤蔓垂成花飾。山鳥、野猴、松鼠、游蛇……野生動物的目光或機靈游索,或消遙自適。
有時深夜回山,最喜歡明月之夜,高高一個滿月,遍山清光,我必然熄了車燈,一個人就著月光前行。熟悉了的山路,便也不怕迂迴,山月引路,沒有車燈則更多了一份寂靜安寧。人在車裡,心境與天地連成一片,這個時候更顯得車燈的多餘與喧嘩。燈光多麼局限,隔絕了一片清輝好月。此際溪水無聲泛著銀光,四山蒼肅,深深濃淡各有遠近高低,薄薄地覆著一層輕柔的月光。我喜歡這樣,整個月,整個山,柔軟地垂下,鳥獸蟲鳥也都睡了。穿行其間,山野的旅次,心情是一個人的。
與荒野相遇,我其實感知的是一種生活,一種與自然徹底相融的生活,如泥與水相拌,每一時的鼻息耳目都浸潤在自然哩,霜風雪與皆是心情,鳥獸蟲魚盡是點滴,我不是個自然觀察者,我是一個自然生活者。
傘季 周芬伶
雨季即傘季。春天是戲劇性的季節,總是在花開得最熱烈的時候,雨就開始下了。花在雨中凋零,輾為塵化為泥,活得燦爛,死得淒涼,春天就是這樣令人心痛。這時就該撐把傘,去看無邊的細雨如何化為點點愁思,看花兒跌落時是否摔疼了?檢查小草又長高幾分?撐把傘,把自己站成天地間最溫柔的地帶,去與春天同在,細雨同在。傘的中心,夢的中心,這裡無風無雨,有充裕的感情為春天支付。
我很粗心,掉傘是常事。說得樂觀點,我有很多很多的傘。在多雨的木柵1住四年,最高紀錄是一星期換四把傘,有時也不是真的丟了,往往買了新傘,才發現舊傘仍在,下一回新傘舊傘再一起丟,結果連失好幾城。每次買傘必換新花樣,街上看得到的花色,我大約都撐過。這事有趣,走在街上,老覺得別人在撐自己的傘,那種錯覺真叫人迷亂,買傘付錢時,我會有種罪惡的快感,覺得自己是揮金如土2的浪蕩子,就像三堂會審3 中蘇三的唱詞:「三萬六千兩一旦化為灰塵!」
我很粗心,掉傘是常事。說得樂觀點,我有很多很多的傘。在多雨的木柵1住四年,最高紀錄是一星期換四把傘,有時也不是真的丟了,往往買了新傘,才發現舊傘仍在,下一回新傘舊傘再一起丟,結果連失好幾城。每次買傘必換新花樣,街上看得到的花色,我大約都撐過。這事有趣,走在街上,老覺得別人在撐自己的傘,那種錯覺真叫人迷亂,買傘付錢時,我會有種罪惡的快感,覺得自己是揮金如土2的浪蕩子,就像三堂會審3 中蘇三的唱詞:「三萬六千兩一旦化為灰塵!」
這許多傘中最美的一把,是剛上初中時母親買的。那時一般人拿黑布傘,塑膠傘很稀罕,在鄉下還不曾看見有人拿過。母親一向時髦,很有嘗試新產品的勇氣,她給大姊和我各買一把,透明的傘布透天亮,邊邊上印有一朵玫瑰花,那個款式現在看起來很土,二十年前的鄉下,可是新奇得很。
我們這兩把傘一出現,引來不少羨慕的眼光。常有不認識的人跑來借傘看,我們就撐起撐落詳細解說:「你看這傘骨,和一般的不同,拿起來很輕呢!還有這透明的傘布,可以看到下雨的天空哦!」同學認傘不認人,叫我們「拿透明傘的那個」或「姊妹傘」,我們心裡好得意,巴不得天天下雨可以拿出來亮相。
後來這份得意變成失意,原因是我先把傘丟了,這下子只好拿家裡的舊黑傘。大姊和我一向同進同出,每當下雨時,看她撐著透明傘,輕快自如地走在前面,我則撐著笨重的黑傘在後面追,更覺得那把透明傘美得好絕望,心中的失意簡直變成痛苦了。粗心的人大概一生都要忍受這種痛苦。
前幾年愛上油紙傘4,好不容易從美濃5弄來一把,栗色6的傘面很樸素,傘頭拴塊藍布,很平民化的那種。撐著它,好像從遙遠的古代走出來,走出古典與韻致。撐著它,可以聽雨聲,可以觀雨景,可以遐想7,遐想也許在下個街角,會迎面撞見尋覓愛情的白蛇娘子和小青8,她那潔白的身影是雨中的白蓮,不知如今她心中是否有怨?千百年的愛情化為這場煙雨迷離,那是神話的雨,斷腸的雨,美麗又哀愁。
那把傘的壽命也不長,這回沒丟,傘面破個洞而已,又不能修補,每到下雨時,雨水從破洞傾注而下,不但失去遮雨的功能,而且打壞一切情趣,只好留起來當古董。
這許多曇花一現的傘,因為來去匆匆,在回憶的幻影中顯得特別美麗,就連那雨也變得格外可戀。每場雨是一次不再的因緣,我們撐著傘緩緩走過,走過四季,走過悲歡離合,不知下場雨將會是怎樣的際遇,怎樣的心情?
勤訓 李文炤
治生之道,莫尚乎勤,故邵子云:「一日之計在於晨,一歲之計在於春,一生之計在於勤。」言雖近而旨則遠矣。
無如人之常情,惡勞而好逸,甘食褕衣,玩日愒歲。以之為農,則不能深耕而易耨;以之為工,則不能計日而效功;以之為商,則不能乘時而趨利;以之為士,則不能篤志而力行;徒然食息於天地之間,是一帆蠹耳。
夫天地之化,日新則不敝。故戶樞不蠹,流水不腐,誠不欲其常安也。人之心與力,何獨不然?勞則思,逸則淫,物之情也。大禹之聖,且惜寸陰;陶侃之賢,且惜分陰;又況賢聖不若彼者乎?
謀生的道理,沒有比勤勞更重要的了。
所以北宋的邵雍先生曾說過:
「一天行程的籌畫,重點在於早晨(籌畫一天的行程,當從早晨開始);
一年工作的籌畫,重點在於春天(籌畫一年的工作,當從春天算起);
一生事業的規劃,重點在於勤勞的態度(規劃一生的事業,則決定於勤勞的態度)。」
這話說得淺近,但是它的道理卻很深遠啊。
無可奈何的是一般人的習性,通常都是厭惡勞苦而喜愛安逸;
在食物方面,貪圖美味;在衣著方面,講究華麗;怠惰偷安,浪費光陰。
讓這種人去當農夫,就不能把土耕深,把草除盡;
讓他當個工人,就不能計算日期來求工作的成效;
讓他當個商人,就不能把握時機而追求利潤;
讓他做個讀書人(用這種態度來讀書),就不能堅定志向,努力實踐。
像這樣白活在世上,一點用處也沒有,只能算是一隻蛀蟲罷了。
天地間變化的道理(或說:大自然化育萬物的道理),每天更新就不會敗壞。
所以,門戶的轉軸不會被蛀蝕,流動的水不會腐臭,
實在是上天不要萬物時常安逸啊!(大自然的定律)
人的心思和體力,又何嘗不是這樣呢?(人也是一樣)
勞動就會用心去思考,安逸享樂就會放蕩、昏亂,
這也是人之常情啊!
像大禹那樣的聖人,尚且愛惜一寸的光陰;
像陶侃那樣的賢人,尚且愛惜一分的光陰;
又何況賢能與聖明都不及他們的人呢?
習慣說 劉蓉
蓉少時,讀書養晦堂之西偏一室。俛而讀,仰而思:思而弗得,輒起,繞室以旋。室有窪徑尺,浸淫日廣。每履之,足苦躓焉;既久而遂安之。
一日,父來室中,顧而笑曰:「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國家為?」命童子取土平之。
後蓉履其地,蹴然以驚,如土忽隆起者;俯視地,坦然則既平矣。已而復然;又久而後安之。
噫!習之中人甚矣哉!足履平地,不與窪適也;及其久,而窪者若平。至使久而即乎其故,則反窒焉而不寧。故君子之學貴慎始。
我(劉蓉)年輕的時候,在養晦堂西邊的一間屋裡讀書,先是低著頭讀,遇到問題有不明白的地方,就仰起頭來想。想了還不明白,往往站起身來,在室內兜圈子。
室內地上有一塊低陷之處,直徑有一尺光景,一天天逐漸擴大。每次腳踏下去時,總感覺好像要跌倒似的,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有一天,父親來到屋內來,看見地上的小漥地,笑著說:〔一個房間都管理不好,那還憑什麼治理、國家、天下的大事呢?〕就叫書童拿泥土把它填平。
後來我再踏到原先那塊窪地時,腳就像踢到東西似的吃了一驚,好像泥土忽然高了起來一樣;低下頭看看地面,原來已經填得很平坦了。過了一會兒又踏到那裡時,還是這樣;等到日子一久,
然後也就習慣了。
唉!習慣對人的影響好大啊!本來腳適應踏平地,不能適應凹陷的地方;但是等到日子一久,踏漥地的感覺也像踏平地一樣。到了時間久了以後,再接觸到原來的平地,那就反而覺得有阻礙而不習慣了。所以有才德的人研究學問,最重視在開始時就要謹慎地養成良好的習慣。
春回鳳凰山─寫給九二一災後四個月的故鄉〉 許俊雅
彷彿還是昨天
妳為我的行路舖上青翠絨毯
要漫山鳥鳴陪我一段
沿途草花隨風綻放妳的叮嚀
依依難捨飄灑而下的竹葉
在林間含淚送我離鄉
在林間含淚送我離鄉
依依難捨飄灑而下的竹葉
仆倒於九二一震後我回鄉的路上
沿途草花凋萎,鳥鳴失蹤
我走過的路途坎坷破裂
青綠的絨毯一夕變成皺縮的碎紙版
我心中惦念長青的鳳凰山
在朝陽照射下如此灰黯
在朝陽照射下如此灰黯
我心中惦念的長青的鳳凰山
百年大震奪走了妳的美麗容顏
山石崩走如火,焚燒妳的軀幹
死亡的陰影吞沒無助的鄉人
來自地心隆隆滾動的吼聲
嗶剝價響,沿路追燒我的故鄉
嗶剝價響,沿路追燒我的故鄉
來自地心隆隆滾動的吼聲
如今終已停息。震後四個月
寒流躲回北方,太陽重又升起
我看到新綠,跰跳於回鄉的路上
鳥聲與花香,尾隨曮黃的茶煙昇騰
在鄉人黧黑的臉上烙出自信的光芒
彷彿還是昨天,抖落死亡的陰影
要讓春天重回,重回鳳凰山
炎涼 張曉風
有一張竹蓆,每到五六月,天氣漸趨暖和,暑氣隱隱待作,我就把它找出來,用清茶的茶葉渣拭淨了,鋪在床上。
一年裡面第一次使用竹蓆的感覺極好,人躺下去,如同躺在春水湖中的一葉小筏子上。清涼一波波來拍你入夢,竹蓆恍惚仍飽含著未褪盡的竹葉清香。
生命中的好東西往往如此,極便宜又極耐用。我可以因一張蓆而愛一張床,因一張床而愛一棟屋子,因一棟屋子愛上一個城……。
整個初夏,肌膚因貼進那清涼的捲雲而舒緩自如。觸覺之美有如聞高士說法,涼意淪肌浹髓而來。古人形容喻道之透闢,謂一時如天女散花。天女散花是由上而下,輕輕撒落――花瓣觸人,沒有重量,只有感覺。
但人生某些體悟卻是由下而上,彷彿有仙雲來輕輕相托,令人飄然升浮。涼涼的竹蓆便有此功。一領清簟可以把人沉澱下來,靜定下來,像空氣中熱騰騰的水霧忽然凝結在碧沁沁的一莖草尖而終於成為露珠。人在蓆上,也是如此。阿拉伯人牧羊,他們故事裡的羊毛毯是可以飛的。中國人種地,對植物比較親切。
中國人用植物編的蓆子不飛――中國人想,飛了幹麼呀?好好的躺在蓆子上不比飛還舒服嗎?中國聖賢叫人拯救人民,其過程也無非是由「出民水火」到「登民衽蓆」。總之,世界上最好的事莫過於把自己或別人放在蓆子上了。初夏季節的我便如此心滿意足的躺在我的竹蓆上。
可惜好景不常,到了七八月盛夏,情形就不一樣了。剛躺下去還好,多躺一會,蓆子本身竟然也變熱了。涼蓆會變熱,天哪,這真是人間慘事。為了環保,我睡覺不用冷氣,於是只好靜靜的和熱浪僵持對抗。我反覆對自己說:「不熱,不算太熱,我還可以忍受,這也沒什麼大不了,哼,誰怕誰啊……」唸著唸著,也就睡著了。
然後,便到了九月,九月初蓆子又恢復了清涼。躺在蓆上,整個人攤開,霎時變成了片狀,像一塊金子捶成薄薄的金箔,我貪享那秋霜零落14的錯覺。
九月中,每每在一場冷雨之後,半夜乍然驚醒,是被背上的沁涼叫醒的――唉,這涼蓆明天該收了。我在黑暗中揣想,竹蓆如果有知,也會厭苦不已吧?七月嫌它熱,九月又嫌它涼,人類也真難伺候。
想來一生或者也如此,曾經嫌日程排得太緊,曾經怨事情做個不完,曾經煩稿約演講約不斷,曾經大嘆小孩子纏磨人……可是,也許,有一天,一切熱過的都將乍然冷卻下來,令人不覺打起寒顫。
不過,也只好這樣吧!讓蓆子在該鋪開的時候鋪開,在該收捲的時候收捲。炎涼,本來就半點由不得人的。
山中避雨 豐子愷
前天同了兩女孩到西湖山中遊玩,天忽下雨。我們倉皇奔走,看見前方有一小廟,廟門口有三家村,其中一家是開小茶店而帶賣香燭的。我們趨之如歸,茶店雖小,茶也要一角錢一壺。但在這時候,即使兩角錢一壺我們也不嫌貴了。
茶越沖越淡,雨越落越大。最初因遊山遇雨,覺得掃興;這時候山中阻雨的一種寂寥而深沉的趣味牽引了我的感興,反覺得比晴天遊山趣味更好。所謂「山色空濛雨亦奇」,我於此體會了這種境界的好處。然而兩個女孩子不解這種趣味,她們坐在這小茶店裡躲雨,只是怨天尤人,苦悶萬狀。我無法把我所體驗的境界為她們說明,也不願使她們「大人化」而體驗我所感的趣味。
茶博士坐在門口拉胡琴。除雨聲外,這是我們當時所聞的唯一的聲音。拉的是梅花三弄,雖然音階摸得不大正確,拍子還拉得不錯。這好像是因為顧客稀少,他坐在門口拉這曲胡琴來代替收音機作廣告的。可惜他拉了一會就罷,使我們所聞的只是嘈雜而冗長的雨聲。為了安慰兩個女孩子,我就去向茶博士借胡琴。「你的胡琴借我弄弄好不好?」他很客氣地把胡琴遞給我。
我借了胡琴回茶店,兩個女孩很歡喜。「你會拉的?你會拉的?」我就拉給她們看。手法雖生,音階還摸得正。因為我小時候曾經請我家鄰近的柴主人阿慶教過梅花三弄,又請對面衖裡一個裁縫司務大漢教過胡琴上的工尺。阿慶的教法很特別,他只是拉梅花三弄給你聽,卻不教你工尺的曲譜。他拉得很熟,但他不知工尺。我對他的拉奏望洋興嘆,始終學他不來。後來知道大漢識字,就請教他。他把小工調,正工調的音階位置寫了一張給我,我的胡琴拉奏由此入門。現在所以能夠摸出正確的音階者,一半由於以前略有摸Violin的經驗,一半仍是根基於大漢的教授的。在山中小茶店裡的雨窗下,我用胡琴從容地〈因為快了要拉錯〉拉了種種西洋小曲。兩女孩和著歌唱,好像是西湖上賣唱的。引得三家村裡的人都來看。一個女孩唱著漁光曲,要我用胡琴去和她。我和著她拉,三家村裡的青年們也齊唱起來,一時把這苦雨荒山鬧得十分溫暖。我曾經吃過七、八年音樂教師飯,曾經用piano伴奏過混聲四部合唱,曾經彈過Beethoven的Sonata。但是,有生以來,沒有嘗過今日般的音樂的趣味。
兩部空黃包車拉過,被我們雇定了。我付了茶錢,還了胡琴,辭別三家村的青年們,坐上車子。油布遮蓋我面前,看不見雨景。我回味剛才的經驗,覺得胡琴這種樂器很有意思。piano笨重如棺材,violin要數十百元一具。製造雖精,世間有幾人能夠享用呢?胡琴只要兩三角錢一把,雖然音域沒有violin之廣,也儘夠演奏尋常小曲。堆然音色不比violin優美,裝配得法,其發音也還可聽。這種樂器在我國民間很流行,剃頭店裡有之,裁縫店裡有之,江北船上有之,三家村裡有之。倘能多造幾個簡易而高尚的胡琴曲,使像漁光曲一般地流行於民間,其藝術陶冶的效果恐比學校的音樂課廣大得多呢。我離去三家村時,村裡的青年們都送我上車,表示惜別。我也覺得有些兒依依。〈曾經搪塞他們說:「下星期再來!」其實恐怕我此生不會再到這三家村裡去吃茶且拉胡琴了。〉若沒有胡琴的因緣,三家村裡的青年對於我這路人有何惜別之情,而我又有何依依於這些萍水相逢的人呢?古語云:「樂以教和。」我做了七、八年音樂教師沒有實證過這句話,不料這天在這荒村中實證了。
第一幅畫 張曉風
中學的年紀,我住在南部一個陽光過盛的小城。整個城充滿流動的色彩。春天,稻田一直澎澎湃湃漲到馬路邊,那濃綠,綠得滯人。稻子一旦熟了就更過分,晒稻子可以紛紛晒上柏油路來,騎車經過,彷彿輾過黃金大道。輪到晒辣椒的日子,大路又成了名副其實的「紅場」。至於鳳凰樹,那就更別提了,年年要演一回暴君焚城錄,烈焰騰騰,延燒十里,和這個城裡豔紅的鳳凰花相比,其他城市的鳳凰花只能算是病懨懨的野雞。
太炫麗了,少年時的我對色彩竟有點麻木起來。
那城而且充滿氣味,一塊塊的甘蔗田是多麼甜蜜的城堡啊!大橋下的沙地彷彿專為長西瓜而存在的。結實纍纍的芒果樹,則在每個人家的前庭後院裡,負責試探好的和壞的孩子。野薑花何必付錢去買呢?那種粗生賤長的玩意,隨便哪個溝圳旁邊不長它一大排?
然而,我卻是一個有幾分憂鬱的小孩。二張雙層床,我們四個姐妹擠在五坪大小的屋子裡。在擁擠的九口之家裡,你還能要求什麼?院子倒是大的,大約近百坪,高大的橄欖樹落下細白的花,像碎雪。橄欖熟時,同學都可以討點「酸頭」去嘗,但我恨那酸。覺得連牙齒都可以酸成粉齏。
漸漸的,我找到一點生活下去的門道,首先我為自己的上鋪空間取了個名字,叫「桃源居」,這事當然不可以給幾個妹妹知道,否則,她們會大驚小怪,捧個肚子笑得東倒西歪,但只要不說,也就萬事太平,於是我就很陰險地擅自裂土獨立了。反正,這是我的轄區,我要叫它「桃源居」,別人又奈得我何?
然後,不知道從哪裡,好像是銀行,我弄到一份月曆,月曆上有張莫內的畫,我當然也不知這莫內是何許人也,把Monet用英文念了幾次(法文當然是不懂的),覺得怪好聽的,何況那畫面灰藍灰藍的,有光,光卻幽柔浮動,跟我住的那個城裡晒得人會冒油的太陽截然不同。
歐洲,那是個怎麼樣的地方?在那年代,異國也幾乎等於月球那麼遙不可及。我去配了一個鏡框,把畫掛在我那疆域只及一塊榻榻米的「桃源居」裡,心裡充滿慎重敬謹的感覺,彷彿一下之間,我就和這個文明世界掛鉤起來了。有一幅名畫掛在我的牆上了,我覺得我的上鋪跟妹妹她們的鋪位顯然不同了,她們的床只是床——而我的,是懸有名畫的「藝苑」。
這是我擁有的第一張畫,其後在很長一段時期裡,它也是我唯一的一張畫。莫內,也成了我那階段最急於打探的一個名字。後來,果真看到他的資料,原來是「印象派畫家」,「印象派畫家」是什麼?對三十多年前南方小城的中學生來說好像太艱澀了,但我已經很滿意了,原來我一眼看中的月曆畫,果真是件好東西呢!
那樣灰藍灼白的畫面,現在想來,好像忽然有點懂了。其中灰藍部分透露出的是無比的沉靜安詳,好像只有歐洲才能那麼安靜。但由於灰藍之外,有那麼一點彷彿立刻要抓到而又立刻要逃跑的光,所以畫面便有那麼些閃閃忽忽,像夏夜螢火蟲般的光質。東方的繪畫美在線條,但對那無可奈何的光,便只好用大片金色去彌補,可惜金色富麗斑斕,像溫庭筠的詞裡所寫的「畫屏金鷓鴣」。日本人也愛用金色敷抹屏風,但太炫麗的東西,最後總不免落入裝飾趣味。一旦淪為裝飾,就難免有「小氣」的嫌疑。
莫內的光卻是天光,十分日常,卻又是長長一生中點點滴滴的大驚動,令人想起創世紀上簡明如宣告的句子:
「神說,要有光,就有了光。」
是的,就有了光,當年那個小女孩,只擁有四分之一寢室的灰姑娘,竟因一幅複製的畫,忽焉擁有了百年前黎明或正午的淵穆光華,擁有遠方的蓮池和池中的芬芳,她因掛了一幅畫而發展出一片屬於美的「勢力範圍」,她的世界從此變成一個無阻礙的世界。
啊!我想今年春天我要去看看莫內,我要去博物館裡謝他一聲。三十多年過去了,我仍然記得當年把釘子釘入牆壁,為自己掛上第一幅畫的感覺。
北歐童話 余秋雨
一步跨進北歐,立即天高地闊。
就在剛才,德國的樹林還在以陰鬱的灰綠抗擊寒風,轉眼,丹麥的樹林早已抖盡殘葉,只剩下蕭蕭寒枝。天無遮蔽,地無裝飾,上下一片空明。
這是我第一次來丹麥,滿目陌生。
我驚愕地看著周圍的一切,因為我不能容忍這般陌生,就像不能容忍一位曾經長年通信的長者初次見面時一臉冷漠。
我童年時的精神陪伴者是安徒生,青年時的精神陪伴者是勃蘭兌斯,中年時的精神陪伴者多了,其中一個是齊克果,他們全是丹麥人。
我想更多地端詳這片土地,但明明是下午時分,天已黑了。北歐的冬夜如此漫長如此絕望,那些陪伴我一生的精神食糧,難道都是在黑暗中產生?
第一天夜宿日德蘭半島上的古城里伯市。天下著雨,夜色因濕濡而更加深沉。熬夜不如巡夜,我們在路口跟上了一位更夫。
更夫左手提一盞馬燈,右手握一根戟棒,一路上用丹麥話吟唱著類似於「火燭小心」之類的句子。走到河邊特別警惕,彎下腰去觀察水情。岸邊有一枚石柱刻明,一六三四年的洪水曾使小城滅頂。
更夫離開河邊又回到街道,我看到,街邊偶爾有一二隻蒼老的手輕撩窗簾,那是長夜的失眠者聽到了他的腳步聲。
與更夫聊天,他說,在丹麥過日子,要學會如何度過長夜。連當今的瑪格麗特女王,也在試著適應。她說過:「在冬季王宮的長夜裡,我把優美的法國散文翻譯成丹麥文,作為消遣。」果然,她成了一位傑出的文學翻譯家。她以女王之尊,道出了長夜與文學的關係。
第二站便是奧登塞,安徒生的家鄉。我起了個大早,穿過市場去找他出生的那間紅頂房。聖誕節又臨近了,特意流覽了一下市場,賣火柴小女孩心中的聖誕樹和烤鵝,依然在這裡碧綠焦黃。
一轉彎就看到了街那頭的紅頂房。急速趕去,快步踏入。房間非常狹小,當年這裡是貧民窟,住了很多人家。安徒生家更是貧困,祖母做過乞丐,父親是個木匠,母親替別人洗衣,……哪種愁苦他沒有受過?他把這一切都囫圇咽下,終於明白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傾心的,只有孩子。
孩子們的眼睛沒有國籍又最善於尋找,很快從世界各地教室的視窗,盯上了這間紅頂房。
但是,哪怕是全世界兒童的眼睛集合起來也幫不了安徒生,安徒生還是久久地缺少自信。不僅出身貧寒,而且是小語種寫作,是否能得到文學界的承認?他一直想成為當時比較有名的奧倫斯拉格(Adam Oehlenschläger)這樣的丹麥作家,卻受到各方面的嘲笑。不止一位作家公開指責__他只會討好淺薄浮躁的讀者,連他的贊助人也這樣寫信給他:
你認為自己將成為偉大的詩人—我親愛的安徒生!你怎麼就不覺得,你所有這些想法都將一事無成,你正在誤入歧途。
他很想獲得丹麥之外的歐洲文學界支持,努力結交文化名人,結果反讓人家覺得有「搖尾乞憐的奴態」。即便他後來終於受到廣泛承認,人們也只認為他是一個善於編製童話的作家,並不認為他是文學巨匠。因此,直到他臨死之時,還渴求會見任何訪問者,希望在他們的話語中找到賞識自己的點滴資訊。
他不知道,自己早已成為一個文學巨匠。那些他所羨慕、拜訪、害怕的名人,沒有一個能望其項背,更不必說像奧倫斯拉格這樣的地區性人物了。
對此,世界各國的讀者都是證據,包括早已不年輕的我們。眼前的證據是,很少懸掛國旗的丹麥,把一面國旗端端正正地升起在那幢紅頂房上。
一個不太在乎標誌的國家,終於找到了國家標誌。這也是一個童話,由所有的童話集合而成。
生活的藝術 夏丏尊
新近因了某種因緣,和方外友弘一和尚(在家時姓李,字叔同)聚居了好幾日。和尚未出家時,曾是國家藝術界的先輩,披剃以後,專心念佛,不消說,藝術上的話是不談起了的。可是我在這幾日的觀察中,卻深深地受到了藝術的刺激。
他這次從溫州來寧波,原預備到了南京再往安徽九華山去的。因為江浙開戰,交通有阻,就在寧波暫止,掛褡於七塔埃。我得知就去望他。雲水堂中住著四五十個遊方僧。鋪有兩層,是統艙式的。他住在下層,見了我微笑招呼,和我在廊下板凳上坐了,說:
「到寧波三日了。前兩日是住在某某旅館(小旅館)裡的。」
「那家旅館不十分清爽罷。」我說。
「很好!臭蟲也不多,不過兩三隻。主人待我非常客氣呢!」
他又和我說了些輪船統艙中茶房怎樣待他和善,在此地掛褡怎樣舒服等等的話。
我惘然了。繼而邀他明日同往白馬湖去小住幾日,他初說再看機會,及我堅請,他也就忻然答應。
行李很是簡單,鋪蓋竟是用粉破舊的席子包的。到了白馬湖後,在春社裡替他打掃了房間,他就自己打開鋪蓋,那粉破的席子丁寧珍重地鋪在床上,攤開了被,再把衣服捲了幾件作枕。拿出黑而且破得不堪的毛巾走到湖邊洗面去。
「這手巾太破了,替你換一條好嗎?」我忍不住了。
「那裡!還好用的,和新的也差不多。」
他把那破手巾珍重地張開來給我看,表示還不十分破舊。
他是過午不食了的。第二日未到午,我送了飯和兩碗素菜去(他堅說只要一碗的,我勉強再加了一碗),在旁坐了陪他。碗裡所有的原只是些萊菔、白菜之類,可是在他卻幾乎是要變色而作的盛饌,丁寧喜稅地把飯划入口裡,鄭重地用筷夾起一塊萊菔來的那種了不得的神情,我見了幾乎要流下歡喜慚愧之淚了!
第二日,有另一位朋友送了四樣菜來齋他,我也同席。其中有一碗鹹得非常的,我說:
「這太鹹了!」
「好的!鹹的也有鹹的滋味,也好的!」
我家和他寄寓的春社相隔有一段路,第三日,他說飯不必送去,可以自己來喫,且笑說乞食是出家人的本等的話。
「那麼逢天雨仍替你送去罷!」
「不要緊!天雨,我有木屐哩!」他說出木屐二字時,神情上竟儼然是一種了不得的法寶。我總還有些不安。他又說:
「每日走些路,也是一種很好的的運動。」
我也就無法反對了。
在他,世間竟沒有不好的東西,一切都好,小旅館好,統艙好,掛褡好,粉破的席子好,破舊的手巾好,白菜好,萊菔好,鹹苦的蔬菜好,跑路好,什麼都有味,什麼都了不得。
這是何等的風光啊!宗教上的話且不說,瑣屑的日常生活到此境界,不是所謂生活的藝術化了嗎?人家說他在受苦,我卻要說他是享樂。當我見他喫萊菔白菜時那種愉稅丁寧的光景,我想:萊菔白菜時那種愉稅丁寧的光景,我想:萊菔白菜的全滋味、真滋味,怕要算他才能如實嘗得的了。對於一切事物,不為因襲的成見所縛,都還他一個本來面目,如實觀照領略,這才是真解脫、真享樂。
藝術的生活,原是觀照享樂的生活,在這一點上,藝術和宗教實有同一的歸趨。凡為實利或成見所束縛,不能把日常生活咀嚼玩味的,都是與藝術無緣的人們。真的藝術,不限在詩裡,也不限在畫裡,到處都有,隨時可得。能把他捕捉了用文字表現的是詩人,用形及五彩表現的是畫家。不會作詩,不會作畫,也不要緊,只要對於日常生活有觀照玩味的能力,無論誰何,都能有權去享受藝術之神的恩寵。否則雖自號為詩人畫家,仍是俗物。
與和尚數日相聚,深深地感到這點。自憐囫圇吞棗地過了大半生,平日喫飯著衣,何曾嘗到過真的滋味!乘船坐車,看山行路,何曾領略到真的情景!雖然願從今留意,但是去日苦多,又因自幼未曾經過好好的藝術教養,即使自己有這個心,何嘗有十分把握!言之憮然!
與宋元思書 吳均
風煙俱淨,天山共色,從流飄蕩,任意東西。自富陽至桐廬,一百許里,奇山異水,天下獨絕。水皆縹碧,千丈見底,游魚細石,直視無礙,急湍甚箭,猛浪若奔。夾岸高山,皆生寒樹,負勢競上,互相軒邈,爭高直指,千百成峰。泉水激石,泠泠作響,好鳥相鳴,嚶嚶成韻;蟬則千轉不窮,猿則百叫無絕。鳶飛戾天者,望峰息心;經綸世務者,窺谷忘返。橫柯上蔽,在晝猶昏,疏條交映,有時見日。
沒有風,也沒有雲霧,眼前所看到的是青天和青山。坐在船裡,順著流水,任它隨處飄流。
從富陽到桐廬,約有一百里左右,沿途奇異的山光水色,可說是天下獨一無二的勝景。
水色一片淡青,連千丈的水底都看得一清二楚,水中游動的魚兒與細小的石子清晰可見,毫無阻礙。水流得很急,比飛箭還快,洶湧的波浪,就像駿馬在奔騰一般。
兩岸的高山,都長著耐冷常青的樹木。彼此依恃著地勢,競相向上生長,互爭高遠,一直朝上伸展,千百林木,聚在一起,蔚然形成雄偉的峰巒。
泉水沖激著岩石,彾泠地發出清脆激越的聲響;可愛的鳥兒互相鳴叫,嚶嚶地譜成優美的旋律。蟬的鳴聲不斷,猿的啼叫不停。
這時身臨此境,一心追求飛黃騰達的人,會因仰望山峰而停止追求名利的欲望;處理政事的人,也會因為窺探山谷而流連忘返。橫生的樹枝遮蔽了天空,雖是在白天,卻像是黃昏一般;只有在稀疏的枝條交相掩映的地方,偶爾才能見到一絲的陽光。
從富陽到桐廬,約有一百里左右,沿途奇異的山光水色,可說是天下獨一無二的勝景。
水色一片淡青,連千丈的水底都看得一清二楚,水中游動的魚兒與細小的石子清晰可見,毫無阻礙。水流得很急,比飛箭還快,洶湧的波浪,就像駿馬在奔騰一般。
兩岸的高山,都長著耐冷常青的樹木。彼此依恃著地勢,競相向上生長,互爭高遠,一直朝上伸展,千百林木,聚在一起,蔚然形成雄偉的峰巒。
泉水沖激著岩石,彾泠地發出清脆激越的聲響;可愛的鳥兒互相鳴叫,嚶嚶地譜成優美的旋律。蟬的鳴聲不斷,猿的啼叫不停。
這時身臨此境,一心追求飛黃騰達的人,會因仰望山峰而停止追求名利的欲望;處理政事的人,也會因為窺探山谷而流連忘返。橫生的樹枝遮蔽了天空,雖是在白天,卻像是黃昏一般;只有在稀疏的枝條交相掩映的地方,偶爾才能見到一絲的陽光。
座右銘 崔瑗
無道人之短,無說己之長。施人慎勿念,受施慎勿忘。
世譽不足慕,惟仁為紀綱。隱心而後動,謗議庸何傷。
無使名過實,守愚聖所臧。柔弱生之徒,老氏誡剛強。
在涅貴不緇,曖曖內含光。行行鄙夫志,悠悠故難量。
慎言節飲食,知足勝不祥。行之苟有恆,久久自芬芳。
施恩惠給別人的事,千萬不要記在心裡,接受別人的恩惠,千萬不可以忘記。
世俗的虛名不值得羨幕,唯一只有「仁」才是做人的根本法則。
做任何事情之前,心裡覺得不慚愧才去做,那麼別人的毀謗中傷哪有什麼妨害呢?
不要讓自己的虛名超過實質,並且不炫燿才華,不賣弄聰明,這才是聖人所稱道的。
處在淤濁的環境中,貴在不被這個環境所污染。有才德的人,光芒內斂,不求表面的虛榮,只求充實的內在。
柔弱者因為具有韌性,所以不容易被摧折,是適合生存的一類。老子知道剛強容易被折毀,不如柔弱者容易生存,所以他以剛強為誡,勉勵自己要做柔弱的人。
見識越淺薄的人,老是越想表現出剛強的樣子。待人處世,只有閒靜不與其他人爭奪,他成功的機會才會無所限量。
說話的時候要謹慎,飲食要節制,一個人知道滿足而不貪心,就可以避免不吉利的事情發生。
如果遵照著這個座右銘,持之以恆的實行,日子久了之後,才德自然會散發出來,有如花香的四播。
未走之路The Road Not Taken 羅貝特.弗羅斯特Robert Frost
TWO roads diverged in a yellow wood,
And sorry I could not travel both
And be one traveler, long I stood
And looked down one as far as I could
To where it bent in the undergrowth;
Then took the other, as just as fair,
And having perhaps the better claim,
Because it was grassy and wanted wear;
Though as for that the passing there
Had worn them really about the same,
And both that morning equally lay
In leaves no step had trodden black.
Oh, I kept the first for another day!
Yet knowing how way leads on to way,
I doubted if I should ever come back.
I shall be telling this with a sigh
Somewhere ages and ages hence:
Two roads diverged in a wood, and I—
I took the one less traveled by,
And that has made all the difference.
金色的樹林中有兩條岔路,
可惜我不能沿著兩條路行走,
我久久地站在那分岔的地方,
極目眺望其中一條路的盡頭,
直到它轉彎,消失在樹林深處。
然後我毅然踏上了另一條路,
這條路也許更值得我嚮往,
因為它荒草叢生,人跡罕至;
不過說到其冷清與荒涼,
兩條路幾乎是一模一樣。
那天早晨兩條路都鋪滿落葉,
落葉上都沒有被踩踏的痕跡。
唉,我把第一條路留給將來!
但我知道人世間阡陌縱橫,
我不知將來能否再回到那裡。
我將會一邊嘆息一邊敘說,
在某個地方,在很久很久以後..
曾有兩條小路在樹林中分手,
我選了一條人跡稀少的行走,
結果後來的一切都截然不同。
子衿 鄭風 詩經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 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你那藍色的衣領,讓我心裡情思纏綿。
就算我不去找你,你難道不會繼續傳遞音信嗎?
你那藍色的玉佩帶子,讓我的思念深長。
就算我不去找你,你難道不會來找我嗎?
我在城門樓臺上來回徘徊,
雖然只有一天不見你,卻感覺像是三個月般漫長!
小小的島 鄭愁予
你住的小小的島我正思念
那兒屬於熱帶,屬於青青的國度
淺沙上,老是棲息著五色的魚群
小鳥跳響在樹枝上,如琴鍵的起落
那兒的山崖都愛凝望,披垂著長藤如髮
那兒的草地都善等待,鋪綴著野花如果盤
那兒浴你的陽光是藍的,海風是綠的
則你的健康是鬱鬱的,愛情是徐徐的
雲的幽默與隱隱的雷笑
林叢的舞樂與冷冷的流歌
你住的那小小的島我難描繪
難繪那兒的午寐有輕輕的地震
如果,我去了,將帶著我的笛杖
那時我是牧童而你是小羊
要不,我去了,我便化作螢火蟲
以我的一生為你點盞燈。
管好舌頭 黃永武
人身上最具威力能「造福」的器官是什麼?大概要數舌頭吧?人身上最危險能「造禍」的器官是什麼?大概仍要數舌頭吧?
舌頭真重要,說人是有思想、有智慧的動物,沒有舌頭就無以表達;說人是善於模仿學習的動物,沒有舌頭就無以導引。
一個人有沒有教養,討人歡喜或是令人討厭,大抵都決定在他有怎樣的一副喉舌。常言道,一進人家門,往三面看看,就知道這是什麼樣文化的家庭。一逢到陌生人,聽他三句話,就知道這是什麼樣品格的人。一個傻瓜只要裝得老神在在,死不開口,沒人會知道他是傻瓜,無奈傻瓜總是無法掌控自己的舌頭,接二連三的出糗,把自己的昏聵愚蠢不停藉著舌頭表現無遺。所以舌頭常常是表現自己最赤裸的履歷表,也是決定一個人成敗的重要關鍵。
西方人說:「人最大的財富是舌頭。」乍聽之下,感到驚異,其實靠舌頭而取得富貴榮華的人,不計其數。蘇秦、張儀、范雎,這些叱吒風雲、縱橫捭闔的人,全靠三寸不爛之舌。當年張儀受到誣枉,被打得遍體鱗傷時,驚問別人說:「我的舌頭還在吧?」別人告訴他舌頭無恙,他那富貴的希望就不至於幻滅。當年范雎受到冤屈,也被打得肋骨牙齒都折斷,被丟進糞廁裡任人便溺,只要舌頭尚存,終有翻本雪恥的一天。
也許這些專在舌尖上做功夫,把厲舌鍊成好兵器的縱橫家,不是該崇拜的。但舌尖上沾一點蜜,讓滿口都是甜的,舌尖上沾一點愛心,讓口邊都是春風,對人對己,都只有好處:經商則顧客最眾,辦事則助力最多,教學則成效最大,可見舌頭威力強大。
舌頭除具有危險的殺傷力,更具有危險的煽動力,韓非子在說難一文中,對於如何調撥舌頭,認為是一件極難的事。只有傻瓜才覺得說話最容易不過,自以為巧舌如簧,大逞辯才,滔滔不絕。
古人勸人「話不要騁快說」,就是怕在感情激動時,許多不該說的話從舌邊溜出來。舌頭有時像樊籠,一旦放言語的猛獸出柙,想捉拿回來極不容易。西方人說「許多人倒在劍刃下,更多人則倒在舌頭下」,也正與中國諺語「舌頭底下壓死人」同一意思。中國還有「言多必失」、「禍從口出」、「禍莫大於多言」、「一言喪邦」等名言,可見舌頭充滿著危險性。
舌頭既然有「造福」、「造禍」雙面的功能,那麼如何管束舌頭不「造禍」,並把它發揮在適當的場所來「造福」,是人生的大課題。
雨錢 蒲松齡
濱州一秀才讀書齋中,有款門者,啟視則一老翁,形貌甚古。延入,通姓氏,翁自言:“養真,姓胡,實狐仙。慕君高雅,愿共晨夕。”生故曠達,亦不為怪。相与評駁今古,殊博洽,鏤花雕繪,粲于牙齒,時抽經義,則名理湛深,出人意外。生惊服,留之甚久。
一日密祈翁曰:“君愛我良厚。顧我貧若此,君但一舉手,金錢自可立致,何不小周給?”翁默然,少間笑曰:“此大易事。但須得十數錢作母。”生如其請。翁乃与共入密室中,禹步作咒。俄頃,錢有數十百万從梁間鏘鏘而下,勢如驟雨,轉瞬沒膝,拔足而立又沒踝。廣丈之舍,約深三四尺余。乃顧生曰:“頗厭君意否?”曰:“足矣。”翁一揮,錢畫然而止,乃相与扃戶出。生竊喜暴富矣。
頃之入室取用,則阿堵化為烏有,惟母錢十余枚尚在。生大失望,盛气向翁,頗懟其誑。翁怒曰:“我本与君文字交,不謀与君作賊!便如秀才意,只合尋梁上君子交好得,老夫不能承命!”遂拂衣去。
濱州有一個秀才,在書房裏讀書。有敲門的,開門一看,原來是位白髮蒼蒼的老翁,相貌長得很古裏古氣。讓進屋,請問他姓名,老翁說:“我名養真,姓胡,實際是狐仙。
仰慕您的高雅,願早晚同您談談話,做個朋友。”秀才一向很曠達,聽了並不以為怪。于是便同他談今論古。老翁十分博學,談吐極其精采風雅;談話中叩問他一些經典,老翁對其中的意義理解很深,闡發得十分精妙,秀才感到非常出乎意料,因此對老翁十分驚歎佩服,留他很久。
一天,秀才小聲地請求老翁道:“您對我很好,您看我窮到這種地步,只要您費舉手之勞,金錢馬上就可以到手,何不給我一點小小的周濟?”老翁一聽,微微冷笑,有點不以為然的樣子。稍過一會兒,又笑道:“這是很容易的事,但需要十幾個錢作母錢。”秀才照他說的辦了。老翁于是同他一起到一間密室裏。老翁在室內一邊踱步,一邊嘴裏念咒。忽然,只見無數的錢,嘩啦嘩啦從房梁上如雨似的往下落。轉眼之間,錢就沒過了膝蓋,把腳拔出來又站在錢上,眨眼的工夫,又沒過了腳背。一丈見方的屋子堆滿了錢,約有三四尺深。老翁看看秀才說:“您看夠了嗎?”答道:“足夠了。”老翁手一揮,錢立即就止住了。于是先後出來,把門關好。秀才心裏暗自非常高興,以為這下可發大財了。
一會兒秀才就進屋去取錢用,一看滿屋的錢都化為烏有,只剩下原來作母錢的十幾個錢,稀稀落落地在地上。秀才大失所望,氣呼呼地去責問老翁,責怪他欺騙自己。老翁也很生氣,不客氣地對他說道:“我本來是要和您結個文字之交,並沒打算跟您同謀作賊!如果要想合您的意,您只好去找梁上君子作朋友吧!老夫不能遵命!”說完,就拂袖而去了。
2012年8月13日 星期一
一一 楊德昌
2012年8月11日 星期六
螞蟻雄兵 曾志朗
夏天真的到了,天氣越來越熱了。屋外陽光猛照的日子,你寧可窩在房裡,任炎炎的夏日把柏油路面晒得熱氣直冒。你只要往外面望一眼,就會被烈日嚇得不敢再往外移動。其實房子外面再熱也不過是攝氏三十五度而已,你能想像在攝氏六十度的沙漠裡,竟然還會有生物敢頂著陽光出巡嗎?
瑞士的一組生物研究人員,花了好幾年的工夫,守在撒哈拉沙漠的不毛之地,耐心地觀測非洲銀蟻冒熱在沙上尋食的壯舉。但見一望無際的沙漠,在中午的陽光下燃燒。幾乎所有的動物都被熱乎乎的烈日照得骨頭都癱掉了。只有那一隻一隻的銀色螞蟻,正趁著「眾物皆癱」的時刻,來個「唯我獨行」的覓食活動,以求在極端惡劣的環境之下,能突破危險,來求取一線生機。為什麼牠們要這麼辛苦呢?原來在牠們的螞蟻洞外頭,經常有蜥蜴在一旁「虎」視眈眈,正在扮演著「守洞待蟻」的勾當。只要這些螞蟻一不小心爬出洞外,則一口一蟻,這些蜥蜴是毫不容情的。
銀蟻們總不能在洞裡坐以待斃吧!為了逃避蜥蜴的「虎」口,銀蟻就發展出一套在逆境中求生的策略。只見牠們選擇在日正當中的時刻才冒熱出擊。那時候,但見一隻隻蜥蜴都已被烤得全身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的看那銀螞蟻在面前橫行而過。更氣人的是這些銀蟻得意著跳躍而去,簡直是欺人太甚!其實,跳躍不是因為牠得意忘形,而是為了沙粒實在是太燙腳了,牠必須經常的換腳前進。每一次只能以一隻腳輕輕點在沙上,讓其他的五隻腳輪番休息,手舞足蹈為的是讓剛剛才被燙到的腳有風涼的機會!你如果也有過赤腳走在滾燙的沙灘上的經驗,就會對這些銀蟻的跳躍動作發出會心的微笑了!
更重要的是這些瑞士的研究者還有一個令人大開眼界的發現。原來這些銀蟻趁著正午的時候出巡,還有一個原因:牠們會利用日光反映在沙漠上的兩極光弧來幫助確定遊走的方位。牠們那小小的螞蟻腦,竟然能完成如此複雜的計算工作,不得不令人嘆為觀止。瑞士的科學家很感慨的說:「好像看到好幾部『平行分系統』的電腦在滾燙的沙漠上移動!」
五柳先生傳 陶淵明
先生,不知道他是哪裡人,也不清楚他的姓氏名字,因為住宅旁邊有五棵柳樹,便用五柳作了他的名號。為人安閑靜穆,不大說話,不羨慕榮華富貴。好讀書,只求明了大意,每逢心中有所體會,便樂得忘記吃飯。性喜喝酒,可家窮,沒法常喝到,親朋舊友知道他這種情形,有的就預備了酒請他去喝,他一到那就一飲而盡,總要喝個大醉,醉后就返家去,從沒留戀不舍。住着破敗衰蔽的茅屋,擋不住風吹日晒;穿着破爛補丁的衣裳,廚灶常空沒有飯吃,他卻意態安然、無憂無慮。經常寫作詩文以自娛,表達自己的心志,對於得失從不在意,就這樣終其一生。
按:黔婁有過這樣的話:「不憂貧賤,不求富貴。」不就是說的這類人嗎?喝酒吟詩,樂在其中,不改其志,甚麼妄念都無,難道這就是上古時期無懷氏治下的百姓嗎?亦或是那葛天氏主政時的子民呢?
【原文】
先生不知何許人也,亦不詳其姓字,宅邊有五柳樹,因以為號焉。閑靜少言,不慕榮利。好讀書,不求甚解,每有會意,便欣然忘食。性嗜酒,家貧不能常得,親舊知其如此,或置酒而招之,造(到)飲輒盡,期在必醉,既醉而退,曾不吝情去留。環堵(指窮人所居極簡陋之屋)蕭然(蕭條衰敗貌),不蔽風日;閻褐(粗布衣服)穿(孔)結(補丁),簞瓢(窮人所用飲食之具)屢空,晏如(安然)也。常着文章自娛,頗示己志,忘懷得失,以此自終。
贊曰:黔婁(注1)有言:「不戚戚(憂懼)於貧賤,不汲汲(不停的追求)於富貴。」其言茲若人之儔(同類)乎!銜觴(飲酒)賦詩,以樂其志,無懷氏(注2)之民歟?葛天氏(注3)之民歟?
王冕的少年時代 吳敬梓
元朝末年,出了一個嶔崎磊落的人。這人姓王名冕,在諸暨縣鄉村裡住。七歲上死了父親,他母親做點針黹供他到村學堂裡去讀書。
看看三個年頭,王冕已是十歲了,母親喚他到面前來說道:「兒啊!不是我有心要耽誤你,只因你父親亡後,我一個寡婦人家,年歲不好,柴米又貴,這幾件舊衣服和些舊傢伙,當的當了,賣的賣的了,只靠我做些針黹生活尋來的錢,如何供得你讀書?如今沒奈何,把你雇在間壁人家放牛,每月可得幾錢銀子,你又有現成飯吃,只在明日就要去了。」王冕道:「娘說的是。我在學堂坐著,心裡也悶,不如往他家放牛,倒快活些。假如要讀書,依舊可以帶幾本書去讀。」
當夜商議定了,第二日,母親同他到間壁秦老家。秦老留著他母子兩個吃了早飯,牽出一條水牛來交與王冕,指著門外道:「就在我這大門過去兩箭之地,便是七泖湖,湖邊一帶綠草,各家的牛,都在那裡打睡。又有幾十棵合抱的垂楊樹,十分陰涼。牛要渴了,就在湖邊飲水。小哥!你只在這一帶玩耍,不可遠去。我老漢每日兩餐小菜飯是不少的,每日早上還折兩個錢與你買點心吃;只是百事勤謹些,休嫌怠慢。」他母親謝了擾,要回家去。王冕送出門來,母親替他理理衣服,口裡說道:「你在此須要小心,休惹人說不是;早出晚歸,免我懸念。」王冕應諾,母親含著兩眼眼淚去了。
王冕自此在秦家放牛,每到黃昏,回家跟著母親歇宿。或遇秦家煮些醃魚、臘肉給他吃,他便拿塊荷葉包了,回家孝敬母親。每日點心錢也不用掉,聚到一兩個月,便偷個空走到村學堂裡,見那闖學堂的書客,就買幾本舊書,逐日把牛拴了,坐在柳樹蔭下看。
彈指又過了三、四年,王冕看書,心下也著實明白了。那日正是黃梅時候,天氣煩躁,王冕放牛倦了,在綠草地上坐著。須臾,濃雲密布,一陣大雨過了,那黑雲邊上鑲著白雲,漸漸散去,透出一派日光來,照耀得滿湖通紅。湖邊山上,青一塊,紫一塊,綠一塊;樹枝上都像水洗過一番的,尤其綠得可愛。湖裡有十來枝荷花,苞子上清水滴滴,荷葉上水珠滾來滾去。王冕看了一回,心裡想道:「古人說:『人在畫圖中』,實在不錯;可惜我這裡沒有一個畫工,把這荷花畫他幾枝,也覺有趣。」又心裡想道:「天下那有個學不會的事?我何不自畫他幾枝?」
自此聚的錢不買書了,託人向城裡買些胭脂、鉛粉之類,學畫荷花。初時畫得不好;畫到三個月之後,那荷花精神、顏色,無一不像;只多著一張紙,就像是湖裡長的,又像才從湖裡摘下來貼在紙上的。鄉間人見畫得好,也有拿錢來買的。王冕得了錢,買些好東西去孝敬母親。一傳兩,兩傳三,諸暨一縣,都曉得他是一個畫沒骨花卉的名筆,爭著來買。到了十七、八歲,也就不在秦家了,每日畫幾筆畫,讀古人的詩文,漸漸不愁衣食,母親心裡也歡喜。
假如給我三天光明 海倫-凱勒
我經常想,一個人如果可以在他的生活中盲聾幾天的話,那應該會是一種恩賜。因為黑暗會令他更珍惜光明,寂靜會讓他更體會聲音的甜美。
我經常試探那些有視力的朋友,問他們看到了什麼。有位朋友剛從森林裡散步回來,我問她看見了什麼?她回答說:「沒有什麼特別的。」要不是我慣於聽到這樣的回答,我簡直不相信我的耳朵。因為我很久就已確信,有視覺的人,往往是視而不見的。
我常這樣問自己,在森林裡走了一個多小時,卻沒有發現什麼值得注意的東西,這怎麼可能呢?對我這個盲眼人而言,僅僅靠觸覺就能發現許多有趣的東西:我能感覺一片嬌嫩葉子的精緻勻稱,我會深情地用手摸著白樺樹光滑的外皮,或是松樹粗糙的表皮。在春天,我滿懷希望地在樹的枝條上尋找著蓓蕾,尋找著大自然冬眠後的第一個徵兆。我感受到鮮花那可愛的、天鵝絨般柔軟光滑的花瓣,並發現了它那奇特的卷曲——大自然就這樣向我展現千奇百怪的事物。
有時,我把手輕輕地放在一棵小樹上,就能感受到小鳥歡聲歌唱時的活蹦亂跳。我喜歡讓清涼的泉水從張開的指間流過。對我來說,滿地的松針或柔軟的草地,要比最豪華的波斯地毯更舒適。四季的盛景,像一場極其動人、永不落幕的戲劇,它的情節從我指尖一幕幕地滑過。
有時,我的心在哭泣,渴望看到所有這些事物。如果我僅僅憑藉觸覺就能得到那麼多的快樂,那麼憑藉視覺將會有多少美景展現出來啊!可是,那些有眼睛的人顯然看得很少。對於世界所充盈的五顏六色、千姿百態的萬花筒般的景象,他們認為是理所當然的。也許人類就是這樣,極少去珍惜我們所擁有的東西,渴望那些我們所沒有的東西。在光明的世界中,視覺這一天賦才能,竟只被作為一種便利,而不是一種豐富生活的助力,這是多麼可惜啊!因此,我想如果上帝願意給我光明,哪怕只是短短的三天,我一定會盡力去看看那些我平日極想看的事物。
失明的我願給那些看得見的朋友一個忠告:請善用你的眼睛,就好像明天你就會失明;聆聽美妙的樂曲、鳥兒的歌唱、管絃樂團雄渾有力的曲調,猶如明天的你就會失聰。去聞一聞花兒的芬芳,嘗一嘗每一口食物的鮮美,就好像明天的你將會永遠失去嗅覺和味覺。充分運用你的每一個感官,藉著天賦的感觸,去盡情享受你眼前世界的種種樂趣和美麗。
心囚 劉俠(杏林子)
在許多人眼裡,我看來多麼像是一個囚犯,一個被病禁錮在床的犯人。
是的,自從小學六年級時,我被 一 種叫做「類風濕關節炎」的怪病纏身之後,就逐漸失去活動的自由。年復 一 年,我全身的關節都受到病魔的「轄制」,有如戴上 一 道道無形的鐐銬。
腳不能行,肩不能舉,手不能彎,頭也不能自由轉動。甚至,我連吃 一 口心愛的牛肉乾的權利也被剝奪了,因為咬不動。
二十多年來,生活的天地僅於六席大的斗室之中,屋外春去秋來,花開花謝,似乎都與我無干了。就像一個被判無期徒刑的犯人,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見「天日」。
想像中,這樣的 一 個「犯人」 一 定是蒼白憔悴、鬱鬱寡歡的吧!剛剛相反,因為我了解真正能夠囚住我的,不是身體上的疾病,而是心理上失望、悲觀、頹喪、憤怒、憂慮,築成了 一 面看不見的網,隨時準備將我陷在中間。 一 個人只要能突破心靈的枷鎖,這個世界就再也沒有什麼能困住他的了。如今,我活得無憂無慮,也自由自在。而世界上多的是身體健康,卻心理不健全的人;多的是表面歡樂,卻心中痛苦的人;多的是行動自如,卻找不到一條正確人生方向的人。
有些人看似生活得繁華熱鬧,卻往往是天底下最寂寞的人,因為他們把自己的心封閉了。
還有那些沉溺在罪惡中無法自拔,迷戀在情慾中無法脫身,以及為名利權勢所左右迷失了自己的人,他們看似自由,卻心陷囹圄。
比起我,到底誰更像是囚犯呢?
吃冰的滋味 古蒙仁
夏日吃冰,是人生的一大享受。
人的一生中,最適合吃冰的年紀,是小學到初中這個階段。所謂的暑假,也幾乎是冰棒、冰水或刨冰的代名詞。一旦把冰抽離,相信每個人的童年都會黯然失色。
現在社會富裕了,小孩對冰的選擇可說是五花八門、應有盡有。從最早的芋冰,到國外進口的冰淇淋;從一枝五元的冰棒,到一客百元火燒冰淇淋,集合了傳統的口味與最尖端的食品科技,現代人誠然口福不淺。尤其是嗜冰如命?的小孩子們,更是得其所哉。一個夏天下來,吃掉的冰恐怕都要多過自己的體重。
現代的冰品,拜科學昌明之賜,固然色彩繽紛,花樣百出,但單就口味而言,比起臺灣早年的冰製品恐怕就遜色了。原因無他,早期的社會單純,小生意人講的是信用,貨真價實,童叟無欺。近人講究包裝,較重外表,內容則能省則省,一般消費者很難逃過這種障眼法,品質就缺乏保障了。
小時候,我住在臺糖宿舍裡,臺糖福利社生產製造的冰水和冰棒一向名聞遐邇。最著名的是花生冰和紅豆冰,一枝只要一毛錢,冰水一杯五毛,以現在的幣值來看,實在有夠便宜。但當時一般小公務員家庭,兒女眾多,小孩難很有什麼零用錢,一天三餐能夠吃飽,已不容易,因此那吃到一根冰棒,已是天大的享受了。一根冰棒含在嘴裡,總要舔上半天,才捨得吃完。看得旁邊圍觀的小孩垂涎三尺,卻只乾瞪眼的分。
臺糖產製的冰棒和冰水,使用的都是道地的沙糖,絕不含糖精,不管口味或衛生,都遠較一般市售的冰品為佳,因此每到夏天,糖廠福利社前總是大排長龍,爭購各類冰品。晚到一步的可能要向隅。小孩子們吃過冰棒之後,還捨不得丟掉,因為竹製的桿子,可拿來做遊戲,人人蒐集成捆,聚集愈多,便愈受尊敬,因此小朋友都視為寶貝。
除了冰棒和冰水之外,刨冰也是相當普遍的冰品。一般都在小攤子販賣,小攤設在樹蔭下,或釘幾塊門板遮擋太陽。刨冰的種類繁多,主要有四果冰、粉圓冰、仙草冰、愛玉冰、米苔目,或由其中二至三種混在一起。當時的刨冰機是手搖的,看老闆從木箱中拿出一大塊晶亮的冰塊,軋入刨冰機中,然後飛快地搖轉起來時,那冰屑就像雪花一般,一片一片飛落盤中,俄頃堆積成一座小冰山。老闆再淋上糖水,光看這等光景,已讓人消去大半暑氣,等端在手中,一匙一匙挖入嘴裡,冰花瞬即溶化,溶入舌尖,那種沁涼暢快的感覺,足以將豔陽溶化掉。
這些刨冰的添加物,像四果、粉圓、仙草、愛玉,或色彩鮮豔、或澄澈剔透、或方塊結晶,看起來都足以奪人眼目,令人愛不忍吃。這是傳統冰製品在視覺上的一大發明,讓人在烈日豔陽之下,萌生更多的想像,可以說已達到了藝術的境界。
此外還有一種芋冰,它們裝成大桶,由小販騎著腳踏車沿街四處販賣兜售,小販手上還持有鈴鐺,一路騎來,串串鈴鐺聲響徹街頭巷尾,人人便知是賣芋冰的小販來了,便一哄而上,團團將小販圍住。小販賣芋冰有兩種方式,一種按顧客需要,五毛錢一瓢;也有用賭注的。小販有一木製圓盤,上畫若干等分,每等分言明芋冰大小;顧客拿著小鏢,射在轉動的木盤上,射中那份便拿那份,俗稱「射芋冰」。小孩最喜歡玩這種遊戲,每次小販一來,便纏著不放。有生意上門,小販當然樂不可支,總會讓每個小蘿蔔頭射個痛快,直到他們口袋裡的錢全被掏光為止,然後又搖著手上的鈴鐺,騎著腳踏車逐漸遠去。
這些童年吃冰的記憶,如今多已消失殆盡,這一代的小孩子再也無從體會那種樂趣。每到夏天吃冰時,我都會想起這些往事,像鄉愁般地隨著現代化的冰淇淋一一嚥下,竟別有一番古老的滋味在心頭。冰淇淋的味道雖好,但總難敵童年那份甜美的記憶啊!
從今天起 甘績瑞
「從今天起」這一句話,有兩層意思:一是我們認為不正當的事,不應當做的事,從今天起,就決定不再去做。二是我們認為正當的事,應當做的事,從今天起,便開始去做。
假如我們有一種不良的習慣,想要把它改了,而我們不下極大的決心,那種不良的習慣,時時刻刻會來引誘我們去做不正當的事,我們不去做,就要覺得十二分的不舒服,十二分的難過。如果我們因為不良習慣的引誘和驅使,而轉了一個念頭:「今天姑且做一次,明天不做了。」這「姑且做一次」的念頭,就是惡習慣戰勝我們的好機會,也便是惡習慣的根。古人說:「去惡,如農夫之務去草焉。」俗語說:「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所以我們要革除一種惡習慣,便須下極大的決心,從今天起,就不再做。那麼這種惡習慣就可以永久不再發生了。
反過來說,我們想要做一件正當的事,也要從天起,便開始去做,莫存「今天過了還有明天」的心。為什麼呢?因為因循怠惰,是一條綑住手腳的繩子,它能使我們的事業永遠不能成功。假如我們要做一件正當的事,而不立刻去做,以「將來做的時候多得很,今天不做,還有明天可做呢!」這樣一來,一次,二次,三次,……就被因循怠惰的習慣所誤了。今天的事推到明天,明天又推到後天,一天一天地推下去,我們還有做成功的時候嗎?所以我們應當做的事,要從今天起,就開始去做。
古人說:「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以後種種,譬如今日生。」這句話中間,我們應當注意「昨日死」、「今日生」六個字。壞的我,在昨天已經死了,從今天起,便不再做壞事;好的我,今天才生,從今天起,就要做好事。佛家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假使想要成佛,而不能立刻放下屠刀,那成佛的希望,不過是幻想罷了。
守望的天使 三毛
耶誕節前幾日,鄰居的孩子拿了一個硬紙做成的天使來送我。
「這是假的,世界上沒有天使,只好用紙做。」湯米把手臂扳住我的短木門,在花園外跟我談話。
「其實,天使這種東西是有的,我就有兩個。」我對孩子眨眨眼精認真的說。
「在那裏?」湯米疑感好奇的仰起頭來問我。
「現在是看不見了,如果你早認識我幾年,我還跟他們住在一起呢!」我拉拉孩子的頭髮。
「在那裏?他們現在在那裏?」湯米熱烈的迫問著。
「在那邊,那顆星的下頭住著他們。」
「真的,妳沒騙我?」
「真的。」
「如果是天使,妳怎麼會離開他們呢?我看還是騙人的。」
「那時候我不知道,不覺得這兩個天使在守護著我,連夜間也不閤眼的守護看呢!」
「哪有跟天使在一起過日子還不知不覺的人?」
「太多了,大部份都像我一的不曉得哪!」
「都是小孩子嗎?天使為什麼要守著小孩呢?」
「為上帝分小孩子給天使們之前,先悄悄的把天使的心裝到孩子身上去了,孩子還沒分到,天使們一聽到他們孩子心跳的聲音,都感動得哭了起來。」
「天使是悲傷的嗎?妳說他們哭著呢?」
「他們常常流淚的,因為太愛他們守護著的孩子,所以往往流了一生的眼淚。流著淚還不能擦啊!因為翅膀要護 著孩子,即使是一秒鐘也不捨不得放下來找手帕,怕孩子吹了風淋了雨要生病。」
「妳胡說的,哪有那麼笨的天使!」湯米聽得笑了起來,很開心的把自己掛在木柵上晃來晃去。
「有一天,被守護著的孩子總算長大了,孩子對天使說──要走了。又對天使們說──請你們不要跟著來,這是很討人嫌的。」
「天使關上門哭著是吧?」
「天使們那裏來得及哭,他們連忙飛到高一點的地方去看孩子,孩子越走越快,越走越遠,天使們都老了,還是扭扎著拼命向上飛,想再看孩子最後一眼。孩子變成了一個小黑點,漸漸的,小黑點也看不到了,這時,兩個天使才慢慢的飛回家去,關上門,熄了燈,在黑暗中靜靜的流下淚來。」
「小孩到那裏去了?」湯米問。
「去那裏都不要緊,可憐的是兩個老天使,他們失去了孩子,也失去了心,翅膀下沒有了要他們庇護的東西,終於可以休息休息了。可是擦了那麼久的翅膀,已經僵了,硬了,再也放不下來了。」
「走掉的孩子呢?難道真不想念守護他的天使嗎?」
「啊!刮風、下雨的時候,他自然會想而有翅膀的好處,也會想念得哭一陣呢!」
「妳是說,那個孩子只想念翅膀的好處,並不真想念那兩個天使本身啊?」
為著湯米的這句問話,我呆住了好久好久,捏著他做的紙天使,望著黃昏的海面說不出話來
「後來也會想天使的。」我慢慢的說。
「什麼時候?」
「當孩子知道,他永遠回不去了的那一天開始,他會日日夜夜的想念著老天使們了啊!」
「為什麼回不去了?」
「因為離家的孩子,突然在一個早晨醒來,發現自己也長了翅膀,自己也正在變成天使。」
「有了翅膀還不好,可以飛去了!」
「這種守望的天使是不會飛的,他們的翅膀是用來遮風蔽雨的,不會飛了。」
「翅膀下面是什麼?新天使的工作是不是一樣啊?」
「一樣的,翅膀下面是一個小房子,是家,是新來的小孩。是愛,也是眼淚。」
「做這種天很苦!」湯米嚴肅的下了結論。
湯米動也不動的盯住我,又問:「妳說,妳真的有兩個這樣的天使?」
「真的。」我對他肯定的點點頭。
「妳為什麼不去跟他們在一起?」
「我以前說過,這種天使們,要回不去了,一個人的眼睛亮了,才發覺原來他們是天使,以前是不知道的啊!」
「不懂妳在說什麼!」湯米聳聳肩。
「你有一天大了就會懂,現在不可能讓你知道的。有一天,你爸爸、媽媽──。」
湯米突然打斷了我的話,他大聲的說:「我爸爸白天銀行上班,晚上在學校教書,從來不在家,不跟我們玩;我媽媽一天到晚在洗衣煮飯掃地,又總是在罵我們這些小孩,我的爸爸媽媽一點意思也沒有。」
說到這兒,湯米的母親站講遠遠的家門。高呼著:「湯米,回來吃晚飯,你在那裏?
」
「妳看,嚕囌不嚕囌,一天到晚找我吃飯,吃飯,討厭透了。」
湯米從木柵門上跳下來;對我點點頭,往家的方向跑去,嘴裏說著:「如果我也有妳所說的那兩個天使就好了,我是不會有這種好運氣的。」
湯米,你現在不知道,你將來知道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漢字的結構 左民安
我們知道,漢字是屬於表意體系的文字,字形和字義有著密切的關係。倘若我們能對漢字的形體結構作出正確的分析,那麼對於我們了解和掌握漢字的本義和引申義,特別是對於我們閱讀古代文化典籍有著極大的幫助。
一提起漢字結構,總離不開「六書」之說。所謂「六書」,就是前人分析漢字結構所歸納出來的六種條例。「六書」這個名稱,最初見於周禮地官保氏;「六書」的細目,始見於西漢劉歆的七略。用「六書」分析漢字的結構,是從漢代古文經學家發端的。
我國歷史上關於「六書」的說法很多,但就其名目和名目的次序而言,主要有三家。
第一家是東漢的班固。他在漢書藝文志裏說:「古時八歲入小學,故周官保氏掌教國子,教之以六書。謂象形、象事、象意、象聲、轉注、假借,造字之本也。」
第二家是東漢的鄭眾。他在周禮地官保氏注中說:「六書,象形、會意、轉注、處事、假借、諧聲也。」
第三家是東漢的許慎。他在說文解字序裏說:「一曰指事、二曰象形、三曰形聲、四曰會意、五曰轉注、六曰假借。」
過去的學者,通過對這三家說法的比較,大都採用了許慎的名稱,這不僅因為他對「六書」的名稱都有具體而詳細的解釋,同時他還有我國分析研究漢字的第一部專著說文解字。而在次序上呢?則大都採用班固的說法。因為漢字是起源於圖畫,象形、指事、會意都和圖畫有著密切的關係,所以圖畫在前,而有標音成分的形聲字則是在象形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這也是符合由表意到標音的文字發展規律的,所以形聲字在後;假借則只是有讀音上的聯繫,與字義毫不相干,所以放在最後。可見,這種次序的排列是很有道理的,於是就很自然地形成了後世大家所公認的「六書」的名稱和次序:象形、指事、會意、形聲、轉注、假借。
應當說明,「六書」是古人根據漢字結構歸納出來的漢字構造結論,而決不能認為我們的祖先是依照這六條法則來創造漢字的。班固在他的漢書藝文志中說,「六書」是「造字之本」。這種說法顯然是不嚴密的。實際上,象形、指事、會意、形聲才是造字之法,而轉注和假借是不能產生新字的,它們僅是用字之法,和漢字的結構不發生聯繫。
下面對「六書」進行具體的分析:
(一)象形。顧名思義,「象形」就是象實物之形。也就是把客觀事物的形體描繪出來的意思。許慎在說文解字中說得精湛:「象形者,畫成其物,隨體詰詘,日月是也。」所謂「隨體詰詘」,也就是隨著物體的自然形狀,彎彎曲曲地描繪出來。如「日」、「月」就很像一輪紅日和一彎新月高懸太空。再看「山」的甲骨文字形,當中一峰突起,周圍群嵐環抱,頗有一點「遠近高低各不同」的意味。「州」字也很有意思:甲骨文和金文都是三條曲線,表示波濤洶湧的流水,其中間的小圓圈或小黑點,表示水中的一塊陸地。詩經的開卷第一首就是「關關睢鳩,在河之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個「州」,就是「睢鳩」在河中棲息繁衍之地。再比如,我們常說,說話提意見都要「有的放矢」,那麼這個「矢」為什麼當「箭」講呢?請看甲骨文「矢」字的上部為鋒利的箭鏃,中為箭杆,下為搭弦的尾翎。可見「矢」就是「箭」的象形字。
從以上的字例看,象形的定義和例證是不難理解的。但這裏還要說明兩點:第一,有人認為象形字有「因形知義,因義知音」的優點,其實這是一種誤解。我們知道,思維和語言是不可分割的。因此,任何一個象形字,哪怕是最接近於圖畫的象形字,也必須首先通過語言讀出音來,才能表達概念。那種「因形知音」的主張,其實質就是把語言和思維割裂開了。第二,既然象形字要符合「畫成其物,隨體詰詘」的要求,這種造字法就必然有很大的局限性。不僅書寫麻煩,而且形體也往往不統一。所以,在漢字的發展過程中,象形造字法在各種造字法的比較下越來越趨於劣勢,最後只能被有標音成分的、產字最多的形聲法所代替。
(二)指事。許慎在說文解字敘中說:「指事者,視而可識,察而見意,上下是也。」這就是說,初看起來可以認識,再細觀察就能了解意義,如「上」、「下」二字就是指事字。但是這個定義是相當含混的。清代的著名文字學家王筠說:「『視而可識』則近於象形,『察而見意』則近於會意。」(說文釋例)對「指事字」的理解歷來分歧很大,不過多數人認為,指事字就是在象形的基礎上再加上個指事符號作標記的一種字。
我們知道,牛馬之類都可以用象形體表現出來。可是「甜」的意思又怎樣象形呢?於是我們的祖先創造了一個「甘」字,在甲骨文裏就寫成口中加一點,表示在舌頭上感到甜味的地方,甜字就是從這裏演化而來的。
再比如,在上古要表示樹的根,就在「木」(樹)的下部加一個「點兒」,這個「點兒」就表明根部所在處成為「本」字。要表示樹的梢部,就在「木」的上部加一個「點兒」,這個「點兒」就表示樹梢所在處成為「末」字。可見「本」與「末」的含意正好相反,成語「本末倒置」也正由此而來。
綜上所述,「甘」、「本」、「末」等字都是在象形基礎上再加指事符號的指事字。另外還有純符號指事字,比如「上」、「下」在甲骨文中都先畫一橫線,再在線上或線下加一個點,橫線以上的「點兒」就表示這是上面,橫線以下的「點兒」就表示這是下面。
指事字在「六書」中是絕對少數。這是因為絕大部分字都不需要用指事的方式來表示。要說明客觀物體,可以用象形來表示;要說明抽象的概念,就可以用會意來代替。
(三)會意。許慎給會意下了這樣的定義:「比類合誼,以見指撝武信是也。」意思就是把兩個或個以上的象形字組合在一起,表示一個新的意思,像「武」、「信」二字就是會意字。再比如「步」字,在甲骨文中是腳趾朝上的兩隻腳一前一後走路的形象。假若兩腳要從水中通過則怎樣表現呢?那就再把「水」加在兩腳之間,這就是徒步過水的「涉」字。如果兩腳要登高呢?則又把「涉」字的水旁換成「阜」(左 ,即土坡),就成為兩腳登山的樣子,這又組成了新的會意字「陟」(zhi志)。如果兩腳要從高山上下來又怎麼辦呢?則又可以把「步」倒過來,腳趾朝下,甲骨文的「降」字就像右面的兩隻腳從左面的山坡上下來的樣子,這又組成一個新的會意字「降」。由此可見,步、涉、陟、降等都是與腳(止)有關的會意字。
(四)形聲。「形聲」又叫「諧聲」。說文解字是這樣下定義的:「形聲者,以事為名,取譬相成,江河是也。」清朝著名文字學家段玉裁注解說:「『以事為名』,為半義也;『取譬相成』,謂半聲也。『江』、『河』二字以『水』為名,譬其聲為『工』、『可』,因取『工』『可』之聲而成其名。其別於指事、象形獨體,形聲合體。」這段話,不僅準確地解釋了什麼是形聲字,而且還說明了形聲字和象形字、指事字在結構上的不同。
我們知道,象形法或者會意法是有很大的局限性的,世界上許多事物和抽象概念是很難用象形或會意來表示的。比如,「魚」是整個魚類的總稱,但是魚的種類卻是成千上萬,顯然不能為每一種魚造一個字。再說各種魚的樣子又很相似,文字畢竟不是圖畫,就是用象形字來表示的話,也是難以從字形上一一加以區別的。於是,就出現了「形聲」法。用「魚」字邊表示魚的總類,再借用原有的字作為讀音來表示魚的種類,如「鯉」、「鯽」、「鱔」、「鰻」等。有「形」有「聲」,這就產生了大量的形聲字。
形聲字的形符本來是象形符號,可是由於漢字的不斷發展,不僅看不出象形的樣子,就連表類屬的意義也有不少的改變。比如「豹」是獸類,它與昆蟲沒有一點相似之處,但它的形符卻是「豸」(zhi志,是沒有腳的蟲子)。「蝙蝠」是老鼠一類的動物,可是又寫成「虫」字旁。「蛟」和龍是同類,可是也加上了「虫」字邊。這是同古人對自然界的認識和理解受到一定局限分不開的。
形聲字越到後世發展越快,據統計,漢代的說文解字共收字個,其中形聲字個,約佔總數的%;宋代的通志六書略,共收字個,其中形聲字個,約佔總數的%;清代的康熙字典,共收字個,其中形聲字42300個,約佔總數的%。在現在通用的新簡化字中,形聲字也佔絕對多數。
(五)轉注。許慎在說文解字敘裏說:「轉注者,建類一首,同意相受,考老是也。」這個定義不好理解,所以後人各有各的解釋。筆者的看法是:所謂「建類一首」,就是指的同一個部首;「同意相受」,就是指幾個部首相同
的同義字可以互相解釋。比如在說文解字裏,「老」與「考」就是一對轉注字,它們都屬八卷上的「老部」。這就是「建類一首」的意思。再從意義上看,許慎的訓釋是「老,考也」,「考,老也」。這種互相注解就叫同意相受」。再比如,「績」與「緝」屬於同一部首「糸」,讀音相近,意義也相通,可以互相解釋,所以這也是一對轉注字。
(六)假借。許慎給假借字下的定義是:「本無其字,依聲托事,令長是也。」也就是說,當某個新事物出現之後,在口語裏已經有了這個詞,但在筆下卻沒有代表它的字,需要借用和它的名稱聲音相同的字來代表(托事),這就是假借。比如「令」字的本義是「命令」、「號令」等,但因其讀音與「縣令」之「令」相同,所以這就可以假借「命令」之「令」為「縣令」之「令」。而「長」字的本義是「年長」,但因其讀音與「縣長」之「長」相同,所以這就可以假借「年長」之「長」為「縣長」之「長」。假借,全取聲音相同或相近,與字義毫不相干。以下略舉幾例:
比如「汝」字,在說文解字中說:「水出弘農盧氏,還歸山東入淮,從水,女聲。」可見「汝」字的本義是水名。可是後來這個「汝」字就被假借為第二人稱代詞用了,相當於現在的「你」字。如愚公移山云:「汝之不惠。」這個第二人稱代詞的「汝」與原來當水名講的「汝」在詞義上毫無聯繫,僅僅是讀音相同而已。所以,第二人稱代詞「汝」,就是個假借字。
「亦」字甲骨文的寫法是在「大」字中間的兩邊各加一個點,說文解字說人之臂『亦』也,從大,象肋腋之形。」從字形上看也很清楚,是站著的一個人,張開兩臂,兩臂下各有一個點,表示這裏就是腋下,所以「亦」字的本義就是「腋」。但後來「亦」字因為讀音關係,被假借為副詞用了(當「也」講),所以只好另外造個「腋」字取代了「亦」字的本義。而當「也」講的「亦」也就永借不還了。
「自」字在甲骨文裏像個鼻子,所以說文解字:「鼻也。象鼻形。」這話是對的。「自」字本義就是鼻子,後來被假借為「自己」的「自」。於是另造了一個從「自」聲「畀」的形聲字「鼻」。而「自」字以後再不當「鼻子」講了,也就只用其假借義了。
「驕」字是從「馬」聲「喬」的形聲字。在說文裏說:「馬高六尺為驕。」這就是「驕」字的本義。後來因為讀音相同,就把「驕」字借過來,當「驕傲」的「驕」用了,所以現在就只用其假借義了。此後,也很少有人知道六尺高的馬才叫「騎」了。假借法的出現,完全廢掉了漢字的表意性,這對後世用同音以代替壓縮漢字的字數有很大的啟示。這裏需要再說明兩點:第一,假借字在上古時代普遍使用,這與當時的字少有關。在甲骨契文和鐘鼎銘文中很多都是假借字,這對後世的閱讀和理解帶來很大困難。第二,「本無其字」就能出現假借,但有時在「本有其字」的情況下也出現假借。當然我們不能因為古有假借現象,我們現在就去隨便假借。要知道文字有廣泛的社會性,如果我們任意亂借(實為寫別字),只能損害文字的健康,造成使用上的混亂。
通過以上對「六書」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出,「六書」是後世人對文字進行分析而歸納出來的六種條例,並不是先有「六書」,然後再根據「六書」來造字的。
負荷 吳晟
下班之後,便是黃昏了。
偶爾也望一望絢麗的晚霞,
卻不再逗留。
因為你們仰向阿爸的小臉,
透露更多的期待。
加班之後,便是深夜了。
偶爾也望一望燦爛的星空,
卻不再沉迷。
因為你們熟睡的小臉,
比星空更迷人。
阿爸每日每日地上下班,
有如自你們手中使勁拋出的陀螺,
繞著你們轉呀轉;
將阿爸激越的豪情,
逐一轉為綿長而細密的柔情。
就像阿公和阿媽,
為阿爸織就了一生
綿長而細密的呵護。
孩子呀!阿爸也沒有任何怨言。
只因這是生命中
最沉重
也是最甜蜜的負荷。
偶爾也望一望絢麗的晚霞,
卻不再逗留。
因為你們仰向阿爸的小臉,
透露更多的期待。
加班之後,便是深夜了。
偶爾也望一望燦爛的星空,
卻不再沉迷。
因為你們熟睡的小臉,
比星空更迷人。
阿爸每日每日地上下班,
有如自你們手中使勁拋出的陀螺,
繞著你們轉呀轉;
將阿爸激越的豪情,
逐一轉為綿長而細密的柔情。
就像阿公和阿媽,
為阿爸織就了一生
綿長而細密的呵護。
孩子呀!阿爸也沒有任何怨言。
只因這是生命中
最沉重
也是最甜蜜的負荷。
油桐花編織的祕徑 徐仁修
今年自 五月一日入梅以來,幾乎每天是陰陣雨的天氣,把盛開的油桐花推到了花期的顛峰,也滋潤著相思樹日盛一日的金色小花,更催促著爬在喬木頂上,掛在懸崖邊的酸藤猛吐著花絮。
五月七日,天氣忽然放晴,我迫不及待地揹起攝影裝備,沿著走過上百次的小徑進入森林。迎面拂來的微涼山風,飽含著各種野花的甜美香氣,還帶著一股五月陽光味道。
我看到油桐、蒲桃、相思樹競相開花,小路上可以看見各種落花混在一起的有趣畫面。
相思樹正彈放著小棉球般的金花,山風過處,繽紛如疏雨般落下。這金雨落在桫欏樹,在月桃的大葉片上,在小徑上,在穿過相思樹林的山溝裡 , 在山澗的小漩渦上……
越過山澗時,我發現水中飄著眾多的油桐落花,有許多落花在小瀑布下的漩渦中不斷地迴轉,形成一幅美麗又神祕的畫面,好像隱喻著前頭有著什麼美妙事物。
小徑越過山澗到對岸,然後斜升入正盛開到頂點的油桐林裡。迎面而來的是許許多多雪片一般飛落的油桐花,飄盪著、旋轉著,好像仙女散花一般,落在姑婆芋的大葉片上,在野薑花的層層葉上,在我的帽子上,也把整條山徑鋪上了油桐花編織的白色長地毯,空氣中滿含著濃淡適宜、令人愉悅的花香。
大自然今天用這麼隆重、優美又熱情的場面,回報我半年來上百次的參訪,這比歡迎國王或總統的紅地毯還要美麗、莊嚴、高貴,因為它只使用一次。我戰戰兢兢地踩著落花前進,唯只恐腳印破壞了這稀世溫暖白花地毯。但令我驚奇的是,新的落花立刻修補了我踩過的地方。這是大自然完美的設計,一條活生生的鋪花小徑。我微醉著、不由自主地、輕輕地被引向林中深處。 有那麼一剎那,我認為自己已丟棄了軀殼,正輕鬆自在又滿足地走上通往更高境界的地方。也只有像我這樣深入、珍惜大自然的人,才會受到邀請,才能找到這條美麗的祕徑。在這片林子裡,我品嘗著福爾摩沙低海拔森林的美好與曼妙,全身浸滿了幸福。
五月七日,天氣忽然放晴,我迫不及待地揹起攝影裝備,沿著走過上百次的小徑進入森林。迎面拂來的微涼山風,飽含著各種野花的甜美香氣,還帶著一股五月陽光味道。
我看到油桐、蒲桃、相思樹競相開花,小路上可以看見各種落花混在一起的有趣畫面。
相思樹正彈放著小棉球般的金花,山風過處,繽紛如疏雨般落下。這金雨落在桫欏樹,在月桃的大葉片上,在小徑上,在穿過相思樹林的山溝裡 , 在山澗的小漩渦上……
越過山澗時,我發現水中飄著眾多的油桐落花,有許多落花在小瀑布下的漩渦中不斷地迴轉,形成一幅美麗又神祕的畫面,好像隱喻著前頭有著什麼美妙事物。
小徑越過山澗到對岸,然後斜升入正盛開到頂點的油桐林裡。迎面而來的是許許多多雪片一般飛落的油桐花,飄盪著、旋轉著,好像仙女散花一般,落在姑婆芋的大葉片上,在野薑花的層層葉上,在我的帽子上,也把整條山徑鋪上了油桐花編織的白色長地毯,空氣中滿含著濃淡適宜、令人愉悅的花香。
大自然今天用這麼隆重、優美又熱情的場面,回報我半年來上百次的參訪,這比歡迎國王或總統的紅地毯還要美麗、莊嚴、高貴,因為它只使用一次。我戰戰兢兢地踩著落花前進,唯只恐腳印破壞了這稀世溫暖白花地毯。但令我驚奇的是,新的落花立刻修補了我踩過的地方。這是大自然完美的設計,一條活生生的鋪花小徑。我微醉著、不由自主地、輕輕地被引向林中深處。 有那麼一剎那,我認為自己已丟棄了軀殼,正輕鬆自在又滿足地走上通往更高境界的地方。也只有像我這樣深入、珍惜大自然的人,才會受到邀請,才能找到這條美麗的祕徑。在這片林子裡,我品嘗著福爾摩沙低海拔森林的美好與曼妙,全身浸滿了幸福。
大樹之歌 劉克襄
冬末時,我們去北海岸拜訪一位爸爸的老朋友。他的年齡比阿公和爸爸的年紀加起來都還大。至於到底有多大?我也算不出來,也不想猜了。反正,他看起來還是很強壯,很能生長的樣子。他住的地方,靠近金山一條小河的河口邊。他-是看著金山鄉長大的一棵大樹。
什麼樣的樹呢?它是一棵雀榕。雀榕的枝幹通常長有許多肉紅色的漿果,平地的鳥群最愛集聚那兒,所以它應該也有許多鳥朋友。河口附近還有許多雀榕,樹齡都和這一棵差不多。感覺上這個河口應該是一個大樹群生的地點,就像象群集聚的泥沼地一般的情景。
這棵基部足足可讓四人擁抱的大樹,葉子已經落得一乾二淨,只剩肥胖的軀幹和枯枝伸向清冷的天空。以前爸爸去金山賞鳥,都會順路去探望它。有一次,我在它身上粗略統計了一下,還有十來種草木寄宿在它身上;像常見的酢漿草、鼠麴草、黃鵪菜、馬齒莧等,都會發現。
但附近的人並非很善待它,他們在它的身上纏繞了電線,還掛魚網鋪晒,樹幹間的樹洞裡也堆積著廢棄的空罐頭和保特瓶。我們仔細探視這位老朋友,它的枯枝已有一些紅色的嫩芽,準備掙出天空了。下個月再來,想必已蓊鬱成一片樹海!
它的旁邊還有一位垂倒的夥伴,大概是枯死一段時候了,又有新的小雀榕自枯樹裡長出橢圓、淺黃的優雅嫩葉,象徵著新生命的孳生不息。
我們把樹洞清理了一下,偷偷地把魚網拉下來。然後,離去之前,向樹身行禮、祈禱。不知下一回再來看他是什麼時候?也許,那時你以長大到能爬上他的樹肩,站在他的肩膀,看到湛藍的海洋。
什麼樣的樹呢?它是一棵雀榕。雀榕的枝幹通常長有許多肉紅色的漿果,平地的鳥群最愛集聚那兒,所以它應該也有許多鳥朋友。河口附近還有許多雀榕,樹齡都和這一棵差不多。感覺上這個河口應該是一個大樹群生的地點,就像象群集聚的泥沼地一般的情景。
這棵基部足足可讓四人擁抱的大樹,葉子已經落得一乾二淨,只剩肥胖的軀幹和枯枝伸向清冷的天空。以前爸爸去金山賞鳥,都會順路去探望它。有一次,我在它身上粗略統計了一下,還有十來種草木寄宿在它身上;像常見的酢漿草、鼠麴草、黃鵪菜、馬齒莧等,都會發現。
但附近的人並非很善待它,他們在它的身上纏繞了電線,還掛魚網鋪晒,樹幹間的樹洞裡也堆積著廢棄的空罐頭和保特瓶。我們仔細探視這位老朋友,它的枯枝已有一些紅色的嫩芽,準備掙出天空了。下個月再來,想必已蓊鬱成一片樹海!
它的旁邊還有一位垂倒的夥伴,大概是枯死一段時候了,又有新的小雀榕自枯樹裡長出橢圓、淺黃的優雅嫩葉,象徵著新生命的孳生不息。
我們把樹洞清理了一下,偷偷地把魚網拉下來。然後,離去之前,向樹身行禮、祈禱。不知下一回再來看他是什麼時候?也許,那時你以長大到能爬上他的樹肩,站在他的肩膀,看到湛藍的海洋。
蠍子文化 侯文詠
有天早上我提了公事包坐上計程車,一上車,司機立刻開始橫衝直撞,穿梭在車陣之中游刃有餘。
當時交通十分紊亂,我當下坐得毛骨悚然,便問這位司機:「你衝這麼快,不是很危險嗎?」「沒辦法,我也是為了賺錢啊!」
司機回答我。「交通這麼亂,你就是快,也快不了多少吧?」「這你就不懂了,你別看我只超過一輛車,碰到一個十字路口,我衝一個黃燈,把後面的車立刻拋遠遠的,那就差別很大了。」果然他鑽來鑽去,一個紅綠燈,就把後面的車甩得好遠了。
「可是交通這麼亂,你這樣闖,不是更糟糕嗎?」我問。「咦,我倒要反問你,如果今天交通好的話,我必須開得這麼辛苦嗎?」我仔細觀察了一番,發現這個司機講的話很實在。因為所有的計程車、自用轎車幾乎都在衝鋒陷陣。衝來衝去,都為了賺錢。
整個交通車水馬龍,塞得一塌糊塗,恍惚都在喊著,錢,錢,錢…… 這使我想起一個故事。
有隻蠍子要過河,請青蛙背它。青蛙十分猶豫,它問蠍子:「我很擔心,萬一你咬我,怎麼辦?」「我不會咬你,你放心好了。
你想,我又不會游泳,我把你咬死了,對我一點好處也沒有,不是嗎?」蠍子告訴它。青蛙一想也有道理,就背著蠍子過河。就在它們游到半途的時候,蠍子忽然瘋狂地猛咬青蛙,咬得青蛙一陣暈眩,臨死之前不甘心地問:「我死了,你也沈到水裡去了,你為什麼還咬我呢?」
蠍子驚慌地說:「我知道,可是我無法控制自己。」與蠍子這樣的朋友相處當然是可怕的事,然而更可怕的卻是蠍子的非理性。
蠍子無法控制自己的非理性,騎在別人頭上,咬人,是它自小以來的訓練,它必須靠踩在別人頭上才能求得生存。
這樣的生存情結到了必須以自身的利益,甚至是自身的性命來交換時亦在所不借。從小開始我們的教育就強調競爭,一個小孩必須在考試上獲得勝利,才被認定是一個好孩子。
果然他長大了以後發現「愛拼才會贏」,開始無所不用其極地「努力往上爬」。一個中國人,要不就被欺負,要不做一隻蠍子。想要像青蛙一樣建立一個互助的社會,關懷的環境,這樣的想法在蠍子的世界裡恐怕是無法立足的。
在這麼混亂的環境裡,於是蠍子文化形成了。我們有愈來愈多的蠍子,搶著咬噬別人以求得自身的自由與生存。於是不管政治、學術、醫療、藝術、商業……真正的努力與成就,反而不再是重要的事情,一切變成了從權力邊緣到中心的競爭與較勁,互助共存的重要性不再被強調,只有爬到最高的權力位置,控制別人,才得到這種蠍子式的自由與快感。
更可怕的是,非理性的蠍子必要時甚至不惜犧牲一切,只為了滿足這種勝利的衝動。在競爭激烈的職場叢林,如果希望避免流於被蠍子文化吞噬,保有純真性情,從中找到一個平衡點,必須先 「了解自己、了解自己的環境,不要一昧地要求環境配合你。從更全面性的觀點看待一件事情,正確地估記現實與理想之間的距離,然後全力衝刺,完成自己的理想。
賣油翁 歐陽修
陳康肅公堯咨善射,當世無雙,公亦以此自矜。
嘗射於家圃,有賣油翁釋擔而立,睨之,久而不去。
見其發矢十中八九,但微頷之。
康肅問曰:「汝亦知射乎!吾射不亦精乎?」
翁曰:「無他,但手熟爾。」康肅忿然曰:「爾安敢輕吾射!」
翁曰:「以我酌油知之。」乃取一葫蘆置於地,以錢覆其口,徐以杓酌油瀝之,自錢孔入,而錢不濕。
因曰:「我亦無他,惟手熟爾。」康肅笑而遣之。
陳堯諮擅長射箭,當時世上沒有人能和他相比,他也憑著這一點自誇。
曾經他曾在自家的園圃裡射箭,有個賣油的老翁放下挑著的擔子,站在一旁,不在意地斜著眼看他,久久地不離去。
老翁見到陳堯諮射出的箭十支能中八九支,他也只不過微微地點點頭讚許這情況。陳堯諮問道:「你也會射箭嗎?我射箭的本領難道不也很精湛嗎?」
老翁說:「沒有什麼別的奧秘,只不過是熟能生巧罷了。」
陳堯諮聽後憤憤地說:「你怎麼敢輕視我射箭的技術!」
老翁說:「憑著我倒油的經驗就可知道這個道理。」於是老翁取過一個葫蘆立放在地上,用銅錢蓋在它的口上,慢慢地用杓子把油倒進葫蘆,油從銅錢的孔中註進去,卻不沾濕銅錢。
老人說:「我這點手藝也沒有什麼別的奧秘,只是熟能生巧罷了。」陳堯諮見此,只好笑著將老翁打發走了。
嘗射於家圃,有賣油翁釋擔而立,睨之,久而不去。
見其發矢十中八九,但微頷之。
康肅問曰:「汝亦知射乎!吾射不亦精乎?」
翁曰:「無他,但手熟爾。」康肅忿然曰:「爾安敢輕吾射!」
翁曰:「以我酌油知之。」乃取一葫蘆置於地,以錢覆其口,徐以杓酌油瀝之,自錢孔入,而錢不濕。
因曰:「我亦無他,惟手熟爾。」康肅笑而遣之。
陳堯諮擅長射箭,當時世上沒有人能和他相比,他也憑著這一點自誇。
曾經他曾在自家的園圃裡射箭,有個賣油的老翁放下挑著的擔子,站在一旁,不在意地斜著眼看他,久久地不離去。
老翁見到陳堯諮射出的箭十支能中八九支,他也只不過微微地點點頭讚許這情況。陳堯諮問道:「你也會射箭嗎?我射箭的本領難道不也很精湛嗎?」
老翁說:「沒有什麼別的奧秘,只不過是熟能生巧罷了。」
陳堯諮聽後憤憤地說:「你怎麼敢輕視我射箭的技術!」
老翁說:「憑著我倒油的經驗就可知道這個道理。」於是老翁取過一個葫蘆立放在地上,用銅錢蓋在它的口上,慢慢地用杓子把油倒進葫蘆,油從銅錢的孔中註進去,卻不沾濕銅錢。
老人說:「我這點手藝也沒有什麼別的奧秘,只是熟能生巧罷了。」陳堯諮見此,只好笑著將老翁打發走了。
2012年6月13日 星期三
2012年6月10日 星期日
2012年6月9日 星期六
晏子使楚 晏子春秋
晏子使楚。楚人以晏子短,為小門於大門之側而延晏子。晏子不入,曰:「使狗國者從狗門入。今臣使楚,不當從此門入。」儐者更道,從大門入。
見楚王。王曰:「齊無人耶?使子為使。」
晏子對曰:「齊之臨淄三百閭,張袂成陰,揮汗成雨,比肩繼踵而在,何為無人?」
王曰:「然則何為使子?」
晏子對曰:「齊命使,各有所主。其賢者使使賢主,不賢者使使不肖主。嬰最不肖,故宜使楚矣。」
【課文語譯】
晏子出使楚國。楚人因為他身材矮小,就在大門旁邊另開了一道小門,請他從小門進去。晏子不肯進去,說:「出使到狗國,才從狗門進去。今天,我出使楚國,不應當從這個小門進去。」接待的官員聽了,只好改變路線,請他從大門進去。
晏子見到楚王。楚王故意問:「齊國沒有人了嗎?竟然派你來當使節。」
晏子回答說:「齊國的國都臨淄城內,住了近萬戶人家,人們張開衣袖,就能蔽日成蔭;揮把汗水,就像天降大雨,人來人往,摩肩接踵,怎麼能說沒有人呢?」
楚王說:「既然如此,為什麼要派遣你來呢?」
晏子答道:「齊國派遣使者,各有出使的對象。才德兼備的人,便派往君主賢明的國家;無才無德的人,就派往君主不賢的國家。我是德行最差的,所以適合被派到楚國來。」
小白豬 李捷金
家中小白豬失蹤之後,媽一直很氣惱。 當初媽決定買這條白豬來貼補家用,爸嘮叨半天,說了一大堆,媽氣不過了,咬牙用存了很久的私房錢買下。沒想到一時疏忽忘了關豬柵,居然給牠逃跑了,媽為此自怨自艾難過了好幾天,媽的心情不好,家中靜下來,我和爸講話都得小聲小氣的。
一個多禮拜以後的一天,我在客廳,媽在廚房忙。突然,碰的一聲,爸撞開門衝進來,「看!這是什麼!」爸兩手舉得高高的。 「小白豬!」我和媽同時大叫出聲來。 爸把牠送到媽面前,邀功似的:「我在湖邊找到牠的時候,脖子上還套根繩子,可能是鄰近小孩抓到了養著玩,玩膩了才放牠回來的。」 接過小豬,媽一遍又一遍地撫摸著牠滿是泥巴的頭,竟流下淚來。
爸走過去,一反平日粗聲粗氣,溫柔地輕攬她肩頭。媽臉有些紅,輕躲開爸的手,擦擦眼淚,掩飾的說:「我看看飯好了沒有。」 客廳裏只剩下我和爸,他把頭舒服的靠著椅背。我說:「爸,可惜這隻嫌小了點兒。」 爸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震驚地瞪著我。 我笑笑:「昨天我看到你去找古叔公的。」 「好傢伙,」爸一邊笑一邊摸口袋想找烟,又頹然的搖搖頭:「我從你媽『配給』我的烟錢裏東扣西扣好不容易才省下來的『私房錢』,這下倒好,得戒烟了。」 我走到廚房,媽在炒菜,「好大的油烟。」她撩起衣襟,擦拭一下眼睛。 「你爸和你說些什麼?」 「沒有。」 「真的沒有?」 我心虛的垂下頭:「什麼也沒有。」 「大概是說這隻豬怎麼弄來的吧,」媽說,「他也真傻,豬是我養的,怎麼會認不出來呢?」她彎腰摸摸小豬的頭,神采煥發,彷彿年輕了許多:「倒是我和你爸生活了四十年,居然不知道他有這麼好的演戲天才。」 離開廚房,背後媽的聲音傳來:「告訴你爸,衣櫥裏有我以前替他存的兩條長壽。」 門外,爸躺在搖椅上,面對著滿天雲彩的黃昏。
示愛 廖玉蕙
女兒常常對我灌迷湯,我文章寫好了,唸給她聽,他總是再三讚嘆:「媽!你寫的真好!你真的好棒哦!」
聽完還不算,甚至再把稿子拿過去,自己再看一遍,一副愛不釋手模樣,使我的虛榮心得到最大的滿足。不像她哥哥,只要我寫完一篇文章,欠起身,他一定慌慌張張逃走,邊逃邊說:「我不想聽,千萬別唸給我聽,也別教我看,我受不了!」
偶爾買了新衣,在鏡子前顧影自憐,女兒總在一旁全程參與,並不厭其煩的給我打氣:「哇!媽!你的身材真不錯哪!我們同學的媽媽,很多都胖的變形了耶!」
而他的哥哥可就大不相同了。非但讚美的話絕不肯出口,還在一旁潑冷水:「媽!你別相信妹妹的甜言蜜語,你要真信了,就是自甘墮落。」
「妹,你真會諂媚欸!也不怕閃到舌頭!」
他形容妹妹對媽媽是「死忠」,他說:「還不只是『愚忠』,根本是『死忠』,九死而無悔的那一種。」
然而,不管是否是死忠,女兒甜蜜的言語的確讓人頗為受用。我的抽屜裏,充滿了各式各樣的卡片,上面寫著:「我好驕傲有一個好媽媽。」「今天雖然不是什麼節日,但在我心中,每天都是母親節,雖然只是一張小小的卡片,卻代表我無限的謝意。」
「‧‧‧‧」
家裏的白板上,不時地會出現一些道謝或道歉的話,甚至一些示愛的文字。有時,在學校上了一天課,筋疲力竭的回家,看到女兒上學前在白板上留了這樣的話:「親愛的爸媽:您們辛苦了!我愛您們!女兒敬上。」
霎時間,疲憊全消,覺得人生並不全然毫無意義。
那年,父親過世已有一段時日,母親心情抑鬱,寡言少語。為了解除她的寂寞,我們接他北上和我們同住。母親一向手腳伶俐,在那一段時日裏,她總是搶著幫我做飯,我當時除教書外,還得去上博士班的課程,有了母親的幫忙,德卻讓我操了不少的心,不論是工作上或精神上都受益良多。
一日,我在中正理工學院教完早上四節的課,又趕著下午兩點去東吳當學生。在驅車回家的途中,我想到這些日子來,每次急慌慌踏進家門,母親總會即時端出熱騰騰的新鮮飯菜,相較於以往的潦草的微波餐,有母親在的日子,實在是太幸福了。而我儘管早就有這樣的感覺,為什麼從來未曾向母親表達內心的感受呢?我不是常常因為女兒的甜言蜜語而覺得精神百倍嗎?難道我的母親就不想聽她女兒的感謝嗎?我是不是應該學學女兒,勇敢地向母親「示愛」呢?
車程滿長的,我有足夠的時間來培養勇氣。在我的生命歷程中,從來沒有向長輩示愛的紀錄,開口說這樣的話的確需要時間來培養。我決定一進門就啟齒,然而,當房門一打開,母親戰開笑靨,朝我說:「回來啦!吃飯囉!」
我突然一陣害羞,因之錯失了最好的時機。我教書十餘年,演講無數次,從來一次像這次這般艱難。我覺得有些懊惱,決定再接再厲,我安慰自己:「沒關係,第一次總是最難的,跨過了這一關,以後就簡單了。」
吃飯時,我一直再伺機而動,以至於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幾次答非所問,母親奇怪地問我:「你今天是安怎?為什麼奇奇怪怪?」
我開始佩服女兒了,怎麼它能把感情表達得如此自然,一點也不疙瘩,而我卻這般費力!
飯吃完了,我還是沒說,心裏好著急,再不把握機會,這句話恐怕就只好永遠藏在心裏了。碗一放,我低頭看著碗,勇敢地說:「媽!我覺得自己好幸福!四十幾歲的人,中午還有媽媽做了熱騰騰的飯菜等我回來吃。」
我頭都不敢擡地很快地說完這話,也不敢去看母親的表情,便急急地奔進書房裏,取了下午要帶的書,倉卒奪門而去,心情比當年參加大專聯考還緊張。
那天傍晚從學校回來,母親已在廚房忙著,我悄悄打開門進屋時,發現自從父親過世後就不曾在開口唱歌的母親,居然又恢復了以前的習慣,在廚房裏邊打點著菜,邊唱著歌。
憨孫吔,好去睏啊! 蕭蕭
從上小學開始,祖母就一再跟我說:「你阿祖是秀才,做一個秀才是真不簡單。」我深深了解祖母的意思,她老人家對我這個大孫寄望很大,期勉我將來也跟曾祖父一樣,是個好秀才。雖然那時我不太了解秀才是什麼樣的官位或稱號,但我相信,在我們朝興村,曾祖父是地方上有名望的人,是一個為大家所尊敬的有學問的人,秀才是一項榮譽。 因此,從小我就養成了熬夜的習慣,十年寒窗,我心中這樣想,十年寒窗該會有一番成就吧!
事實上,小學到中學的階段,不熬夜也不行。鄉間田裡的工作、家裡的瑣事,總是那麼多。書包一放下,招呼一大群雞、鴨、鵝去了;星期日,還要上山砍柴,下田拔草。即使不上山不下田,也要劈柴挑水,……春夏秋冬總會有不同的工作等著你。如果大家忙進忙出,你卻拿著書猛念,心裡自然會有一種罪惡感──工作第一,讀書其次而已。甚至於一面工作一面讀書都會招來喝斥,誰敢在大白天做功課、背書呢?
天一黑,整個村莊就靜下來了,七點左右,大概就不容易聽到人聲。夜,真的是一片墨黑、漆黑、無止境的黑。有時北風呼呼,彷彿從很遠的地方來,要向很遠的地方去,從我們的稻草屋頂上呼嘯而過,我會壯著膽子打開竹篾編成的門,看看北風凌虐的樣子。門剛一打開,一匹一匹的黑馬也跟著狂奔進來,急急費力地把門關上,原來搖搖晃晃的燈火就這樣被黑所淹沒了!
重新把油燈點燃,我已坐在飯桌前,飯桌這時就成了我的書桌。桌面是四片薄木板拼成,使用多年,已經有些腐朽;桌腳墊著小瓦片,勉強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維持平衡。桌子靠牆而立,其他三面各有一張長板凳──我們稱為「椅條」。我就坐在正中的那張椅條上,油燈在我的左前方(老師交代:光線要從左前方來)。祖母則坐在我左手邊的椅條上,有時揀揀菜,做一些家事;有時喝喝茶,就只為了陪著我。她會一直陪著我,直到我做的功課、該念的書都做好了。雖然她不知道我念了什麼,念會了沒有,她只要看著我,就心滿意足了。
整個村莊都已沉沉入睡,狗吠的聲音也不多聞,有時連我也只能勉強打起精神看書。這時祖母會熱了飯菜來,或者煮一鍋米糕糜、泡個蛋,給我滋補。祖母則從來不吃,她要讓我吃飽吃好,任我撒賴,也不輕嘗一口。
相對於窗外的寂寥,祖母在的日子,我的苦讀其實也充滿了溫馨。
祖母可是矛盾的人,她會一直催我趕快去睡,又記掛著這個憨孫不知道讀通了沒有?我也是矛盾的人,一面讀書一面催祖母去睡,可是又怕從竹篾的縫隙裡發出來的怪聲。「就這一頁,讀好這一頁就睡!」每天晚上總要重複這兩句話,不是祖母說的,就是我說的。
祖母就是這樣陪我度過寒窗夜讀的日子。
「憨孫吔,好去睏啊!」
祖母逝世已經快二十年了,每次夜讀,過了子時,我耳邊總會響起祖母這兩句熟悉的聲音,望著寂寂陰寒的窗外,眼眶不覺隨之潤濕:
「我會是一個好秀才嗎?阿嬤!」
回答我的不是一句「憨孫哩咧」,而是比二十多年前更深沉的夜的寂寥。
母親的教誨 胡適
每天,天剛亮時,我母親便把我喊醒,叫我披衣坐起。我從不知道她醒來坐了多久了。她看我清醒了,便對我說昨天我做錯了什麼事,說錯了什麼話,要我認錯,要我用功讀書。有時候,她對我說父親的種種好處。她說:「你總要踏上你老子的腳步,我一生只曉得這一個完全的人,你要學他,不要跌他的股。」她說到傷心處,往往掉下淚來。到天大明時,她才把我的衣服穿好,催我去上早學。學堂門上的鎖匙放在先生家裡,我先到學堂門口一望,便跑到先生家裡去敲門;先生家裡有人把鎖匙從門縫裡遞出來,我拿了跑回去,開了門,坐下念生書。十天之中,總有八、九天是我第一個去開學堂門的。等到先生來了,我背了生書,才回家吃早飯。
我母親管束我最嚴。她是慈母兼任嚴父。但她從來不在別人面前罵我一句,打我一下。我做錯了事,她只對我一望。我看見了她的嚴厲眼光,便嚇住了。犯的事小,她等到第二天早晨我睡醒時才教訓我。犯的事大,她等到晚上人靜時,關了房門,先責備我,然後行罰,或罰跪,或擰我的肉。無論怎樣重罰,總不許我哭出聲音來。她教訓兒子,不是借此出氣叫別人聽的。有一個初秋的傍晚,我吃了晚飯,在門口玩,身上只穿著一件單背心。這時候,我母親的妹子玉英姨母在我家住,她怕我冷了,拿了一件小衫出來叫我穿上。我不肯穿,她說:「穿上吧!涼了。」我隨口回答:「娘(涼)什麼!老子都不老子呀。」我剛說了這句話,一抬頭,看見母親從家裡走出,我趕快把小衫穿上。但她已聽見這句輕薄的話了。晚上人靜後,她罰我跪下,重重地責罰了一頓。她說:「你沒有老子,是多麼得意的事!好用來說嘴!」她氣得坐著發抖,也不許我上床上睡。我跪者哭,用手擦眼淚,不知擦進了什麼黴菌;後來足足害了一年多的眼翳病,醫來醫去,總醫不好。我母親心裡又悔又急,聽說眼翳可以用舌頭舔去,有一夜她把我叫醒,真用舌頭舔我的病眼。這是我的嚴師,我的慈母。
我在我母親的教訓之下住了九年,受了極大極深的影響。我十四歲(其實只有十二歲零兩三個月)便離開她了。在這廣漠的人海裡,獨自混了二十多年,沒有一個人管東過我。如果我學得了一絲一毫好脾氣,如果我學得了一點點待人接物的和氣,如果我能寬恕人,體諒人──我都得感謝我的慈母。
2012年6月8日 星期五
做硯與做人 劉墉
今年寒假回臺灣時,我去二水拜訪了雕硯臺的師傅,雖沒買下多少硯臺,卻有了不少感悟。
雕硯師傅家的門口,堆了許多硯石,都是他從溪流裡,涉水挑選回來的,那些石塊,表面看是灰色的,很難讓人相信,居然能夠刻出紫紅、暗綠和深黑色的硯臺。
師傅說,石頭運回來,一定先要曝晒,因為許多石頭在溪流裡雖漂亮,卻有難以覺察的裂縫,只有不斷地日晒雨淋之後,才能顯現,甚至自己就會崩裂。
師傅又說,未經琢磨的石頭,因為表面粗糙,不容易看出色彩和紋理,淋上水之後,比較會顯現,但是水一乾,又不見了。只有在切磨打光之後,才能完全而持久地呈現。他還說,其實這世上的每一塊石頭都很美,即使不適合做硯臺,也各有特色。
我特別要求他,讓我自己試著刻一方硯。師傅掏出一把平頭的鑿刀,又遞給我一支鎚子。我問如果這刀鋒鈍了怎麼辦,他說就用硯石來磨,因為好的硯石,質細而堅,也是最好的磨刀石。
我小心地由磨墨的硯面雕起。師傅趕緊糾正:不管什麼硯臺,都得先修底。底不平,上面不著力,根本沒有辦法雕得好。
回程的路上我一直想,硯石何嘗不像人,無論表面怎麼拙陋,經過琢磨,都會顯現美麗的紋理。當然一方好硯,必須用石質細膩,觸感好像肌膚,又堅實而耐磨的石頭製作。那石塊且須經過嚴格的考驗,如同文質彬彬,外表敦和而中心耿介的君子,經過心志與肌膚的勞苦之後,才能承擔大任。
我也想:從工作中鍛鍊,正如同在雕硯時磨礪。好的工作,就像好的硯石,不但成就了工作,也精益了工作者。
當然,最重要的,是雕硯先修底。多麼細緻的花紋與藻飾,都要由那基礎的地方開始。
雖然修底的工作是最枯燥的!
雅量 宋晶宜
朋友買了一件衣料,綠色的底子帶白色方格,當她拿給我們看時,一位對圍棋十分感與趣的同學說:
「啊,好像棋盤似的。」「我看倒有點像稿紙。」我說。
「真像一塊塊綠豆糕。」一位外號叫「大食客」的同學緊接著說。
我們不禁哄堂大笑,同樣的一件衣料,每個人卻有不同的感覺。那位朋友連忙把衣料用紙包好,她覺得衣料就是衣料,不是棋盤,也不是稿紙,更不是綠豆糕。
人人的欣賞觀點不盡相同,那是和個人的性格與生活環境有關。
如果經常逛布店的話,便會發現很少有一匹布沒有人選購過;換句話說,任何質地或花色的衣料,都有人欣賞它。一位鞋店的老闆曾指著櫥窗裡一雙式樣毫不漂亮的鞋子說:「無論怎麼難看的樣子,還是有人喜歡,所以不怕賣不出去。」
就以「人」來說,又何嘗不是如此?也許我們看某人不順眼,但是在他的男友和女友心中,往往認為他如「天仙」或「白馬王子」般地完美無缺。
人總會去尋求自己喜歡的事物,每個人的看法或觀點不同,並沒有什麼關係,重要的是──人與人之間,應該有彼此容忍和尊重對方的看法與觀點的雅量。
如果他能從這扇門望見日出的美景,你又何必要他走向那扇窗去聆聽鳥鳴呢?你聽你的鳥鳴,他看他的日出,彼此都會有等量的美的感受。人與人偶有摩擦,往往都是由於缺乏那分雅量的緣故;因此,為了減少摩擦,增進和諧,我們必須努力培養雅量。
2012年6月7日 星期四
你自己決定吧 劉墉
為了搬家收拾東西,我最近真是忙得昏天黑地,可是每次問你準備得怎樣了?你都好整以暇地說:不急嘛!兩三下就可以弄好了。直到今天,距搬家公司來運東西只剩兩天的時間,你才開始拿紙箱到臥室,卻又不斷來問:「怎麼封箱底?」「不要的書是否要送給圖書館?」「膠帶沒了怎麼辦?」「前一年的筆記要不要保留?」「淘汰的書是不是扔進垃圾袋?」這時我給的答案都是同一句:「你自己決定吧!」
你應該很高興聽到這句話,記得我小時候第一次聽見你祖母對我說「你自己決定吧!」有一種莫名的興奮,就像聽見「王媽媽送的壓歲錢,你可以留著自己用。」一樣地想要跳起來,因為那表示我可以作主了。作主是多麼棒的事!作主是不必凡事去請示;作主是能按照自己想做的方式去做。作主是擁有支配的權利!作主是不必再聽別人使喚!但記住:作主也是對自己的行為負完全的責任,甚至對別人負責!因為個人的行為會影響別人,當然自己作主,也就要考慮對別人的影響。譬如我是一家之主,聽起來很有權威,卻也要對一家人負責;譬如你母親是入學部的主任,也是主,便要對她的整個部門負責。於是作主就變得不輕鬆了!
今天,我就要你作主!作你收拾自己東西的主!你可以對自己的東西操生殺大權,留?不留?帶到新家,抑或丟進垃圾袋?全在你的一念之間!當然,相對地,你也就要考慮怎樣去蕪存菁!或在拋棄一樣不該拋棄的東西之後,接受它所造成的損失!尤其麻煩的是,過去你問我怎麼做這個,怎麼做那個,我都一一解說,今天卻要你自己解決!你說沒有封箱的寬膠帶,我說我有一卷,但是自己正在用,無法分給你,請你自己解決!你可以翻箱倒櫃地找;去鄰居家借;請已經能開車的同學載你去買;也可以冒著雨,走路到一英哩外的小店。但!請不要問我「該怎麼辦?」今天是你自己看著辦!
不要覺得我冷酷,因為你已經到了應該自己對自己負責的年齡。你的書不是我的書,我無法為你取捨;你的紙箱也不是我的紙箱,我自己都分身乏術。最重要的是:你不是我,更不是我的影子,我不能為你作主一輩子!
記得我上成功嶺的時候,長官曾說過一段話:打仗的時候,上面只要求你幾點幾分攻下目標,而不問你的人是不是過度疲勞,不可能趕這麼快;也不問你的火力夠不夠、糧食足不足,因為他們考慮的是全盤戰況,無法一一照顧你的需要。總之,你生、你死,是你自己的事!在幾點幾分攻下那個據點,則是你無法逃避的責任。
是的,責任常常無法逃避。一個成熟的人,必定是能從頭到尾負責的人。因為他知道:責任是一環扣著一環的,班長無法達成排長交下的任務,排長沒法達成連長交下的任務,這樣一層層推上去,只要下面的人不能完成使命,上面的目標也就無法達成。而戰爭是關係國家安危、人民死生的,豈能有人不負責?失職的人又怎能不接受最嚴厲的懲罰呢?
回過頭來,雖然搬家不是打仗,但是當搬家公司的車子到達時,如果你還沒有整理好東西,我們全家的行動不都要受影響嗎?而隔天,買我們房子的人就要遷入,他們原先住的房子,也可能有急著搬進去的新屋主,這不也是一環扣著一環嗎?說了這一大堆,還是那句老話:
「你自己決定吧!」
那默默的一群 張騰蛟
像兵士們護衛著疆土那樣,負責道路清潔的那默默的一群,以忠實的態度,護衛著一條條長長的街道和巷弄,凡被認為是垃圾的那些東西出現在他們的防區,他們便予以清除。就這樣,這些街道和巷弄才可以經常保有一張清潔的容顏。
我們門前的這段馬路,是由五位中年的婦人負責打掃,每天早上,她們總是披著一身淡淡的夜色便開始工作。我是起得很早的,但是當我看到她們的時候,她們的清掃工作老早就開始了,因此,我不知道她們是自什麼地方掃起,也不知道她們掃到什麼地方為止,不過我卻敢於肯定,那一定是很長很長的一段。別看她們所負責的路段是那樣寬長,她們卻忠實的一掃把一掃把的掃過來,有時候,路面已經被風吹洗得相當乾淨,她們還是照掃不誤,一絲不苟,絕不撿便宜,也從來沒有一寸路面會在她們的掃把底下漏掉。
婦道人家做起事情來當然是溫柔文雅的,但當她們面對著出現在路面上的垃圾時,態度就嚴肅起來了。有一天,我就發現其中一位肥胖婦人,端著她那長長的掃把,急急的去追趕一個被風吹跑的空塑膠袋子,像追趕一個敵人那樣,追出幾十公尺之後,終於把那個空塑膠袋給捉了回來。當然,她們也經常帶著掃把在大風中去追趕一塊碎紙或是一片落葉什麼的。
最勇敢的戰士常常朝著最危險的地方走去,她們好像也是,她們也是慣於選擇一些難掃的地段去搶著清掃。就像上個月,路旁那家蓋房子的,因為施工時不注意,弄得馬路上遍地是黃黃的泥巴,而這五位負責道路清潔的婦人家,也就不厭其煩的來清掃,每天早上一次,持續了十幾天。泥土是人類所賴以生存的好東西,可是當它出現在馬路時,就惹人厭了:好天時會塵土飛揚,雨天時便泥濘遍地。當她們每天早上來清掃時,面對著那些黃黃的泥巴,誰也不會保留自己的力量,就像搶奪一種東西一樣,搶著去幹。
這真是默默的一群,默默的表現著一個勞動者那種敦厚樸實的風範,她們的名字不會被人知道,可是在我的心目中,她們是有資格被稱之為「人物」的一群。
地瓜的聯想 蔡昭明
地瓜是一種很道地的本地土產,像我這樣四十歲上下,在臺灣土生土長的人對地瓜都不至於太陌生。小時候,我們是吃地瓜飯長大的。光復不久,民生凋敝,物資缺乏,家家戶戶把地瓜刨成地瓜絲(番薯籤),曬乾以後可以貯存很久。當時的白米還是昂貴的主食,煮飯的時候,是用白米摻番薯籤。環境較好的人家,白米多,地瓜少;多數普通人家,地瓜多,白米少,一碗飯裡,白米稀稀疏疏,地瓜密密麻麻,配些鹹魚、蘿蔔乾,一頓飯也就打發了。曬乾的地瓜籤吃起來澀澀的,苦苦的,小孩只知道地瓜籤苦澀,不了解生活的苦澀,少有不埋怨吃地瓜籤的。
想不到風水輪流轉,昔日粗糲的地瓜今天不但變成臺菜館子上的佳肴,堂而皇之的列在菜單裡,而且價錢並不便宜。有一天,我和幾個老同學去吃消夜,嘴裡吃著地瓜清粥,很自然的就談起地瓜的今昔。叨天之幸,今天大家都有小康的局面,再來咀嚼地瓜的滋味,不但牽引出一份思古幽情,也平添一份感恩惜福的心情。想想過去吃地瓜,是因為貧乏,今天吃地瓜,是因為豐厚;過去吃地瓜是苦著臉吃,今天吃地瓜是抱著玩的心情;這樣的感覺,使我們更思源,更不忘本。只有一個同學比較特別,他避地瓜唯恐不及。他的意思是:小時候吃地瓜吃怕了,現在儘管地瓜已經成了桌上佳肴,他一觸及地瓜,以前那些粗糙的回憶就會再回到心版上,使他神傷。他這麼一講,我們這才注意到,果然他的地瓜清粥,根本就沒有動過。
我於是想到,人都渴望進步的,而砥礪自己進步的動力,用反面的激將或正面的鼓勵都可以殊途同歸。同樣是吃地瓜的過來人,有人對地瓜感到親切,因為地瓜可以提醒他來自貧窮,可以提醒他不要忘了自己是誰,因此而不至於迷失自己。有人對地瓜不願回首,因為既已跨過貧窮,就不願再回到貧窮的回憶裡。基本上,這兩種人生態度沒有孰對孰錯之分,都是因著地瓜而著眼於更美好的未來,而激盪出力量。
其實,只要人人往更富足的路上走,整個社會就會更樂利。我們希望:看到地瓜而想起貧窮的人,因此立志擺脫貧窮,消除貧窮;看到地瓜而想到富足的人,也能持盈保泰,更上層樓。願人人今天都比昨天更美好。
國文
http://blog.yam.com/ilovechinese/article/49537244
http://taiwanpedia.culture.tw/web/content?ID=14697
http://www.tjjh.kh.edu.tw/~amy/old/page4.htm
http://blog.yam.com/ilovechinese/article/49537244
http://140.111.34.194/teach/index.php?n=0&m=0&cmd=content&sb=1&v=1&p=98
http://shadowplayer.pixnet.net/blog/post/7124822-懷舊--國中國文課本課文全收錄
http://www2.nsysu.edu.tw/ezchinese/text/text2-02.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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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看法:讀古文談寫作
請帶著頭腦出社會
去年年底我受邀去一間醫學大學對一群大四學生演講。在兩小時的演講結束後,一個年輕男學生上前走向我。
「我需要你的建議。我現在是醫技系大四生,但我很討厭我們系,已經討厭四年了。我曾經想當醫生但成績不夠好,而最接近的系就是醫技系。我在畢業後該如何追尋我的夢想,並進入醫科?」
「OK。你現在成績如何?你或許可以在台灣考學士後醫科,如果成績夠好的話你可以直接去申請國外的醫學院。」
「我成績很爛,都是剛好低空飛過而已,因為我根本對本科沒興趣,所以我想這大概不太可能。」 好像有些地方怪怪的。
「OK,在我們決定要怎麼做之前,或許我們要先問:你應該去做嗎?為什麼你想要當醫生?」 讓我驚訝的是,他頓了頓並咕噥幾句後,最後終於說: 「這是我家人的期待,而我知道那是我的興趣。」
是,但你怎麼知道那是你的興趣?你怎麼知道那符合你的個性、優點和缺點?在過去四年中,你有修過醫學系的課試試看嗎? 沒有。 你有去旁聽過醫學系的課嗎?
沒有。 你有去讀一些醫學系的課程大綱或是教科書來了解一下他們到底在學什麼? 沒有。 沒有?完全沒有?在一個你完全沒有興趣的系念四年之後?那不要說你要如何進去醫學系了,你怎麼知道那真的就是你的興趣? 他無法回答。
這讓我想起了之前有次跟一個高中朋友的對話。那是大四下學期已經快要畢業的時候。我準備要去當兵,而他在補習一年之後,已經考上了醫務管理研究所,這也是他大學念了四年的科系。我問他畢業之後打算幹嘛。 他面無表情的聳聳肩。 「我不知道,再看看吧。
我從來沒有真的對我念的很感興趣,我升大四時,我父母說,既然你已經要大學畢業了,那最好再去念個研究所,所以何不去考看看?我考了,所以就再念個兩年吧。我不討厭念這個,但因為我沒有對這個領域真的很有熱情,所以我在想,我可能準備去補習,然後明年去考公務員。」
等等,什麼?這就是你的決定?更重要的是,是這麼簡單的思考讓你做這個決定? 邏輯在哪裡?
首先,如果你念了四年後確定你對這個沒興趣,那為什麼你還要去補習然後考試並再去兩年研究所?這多浪費社會資源?更重要的是,或許在你沒有多想的情況下你就佔了某個人夢寐以求的研究所名額。
第二,如果你對公職有興趣,那為什麼不大學畢業或是當完兵後就去考?此外,哪種公務員?你的興趣是什麼?市府?農業部?郵局?什麼?你到底有沒有想過這些啊? 以我看來,多數我們遇到的挑戰和問題可被分為兩種:哲學性問題和技術問題。
比如說,第一個學生考慮是否要念醫科是哲學問題,能不能考上是技術問題。這完全是兩件事,需要完全不同的分析、思考過程和心態。 而最重要的問題: 我相信多數在台灣或是亞洲念書的人都會遇到,有朋友有類似的心態,或甚至自己也做過類似的決定。
如同上面兩個例子所述,在念了15、6年書之後,我們多數人會對這兩種完全不同的問題感到困惑,並用同樣的方法去處理。 對多數人而言,問題不應該是我能否當公務員,而是我應不應該考慮去當公務員。
亞洲教育把所有事情都弄顛倒了。只強調技術:用功念書,拿高分,但完全不管更重要的另外一半教育:我為什麼念書?什麼是我的目標?我是怎樣的人,我該如何獨立找到我自己人生的道路?在考了15年試、教學生單單把目標放在分數上之後,我們已經喪失了在真實人生中用健全邏輯來做決定的能力。
我們99%的人總是想著「我能不能考上醫科?」但我們很少停下來想想「醫科是不是我正確的選擇?」每個人都認為技術性「考上」是最難的部份。那部分是很難沒錯,也不是每個人都可以上,但現實中對多數人而言,真正最困難且重要的挑戰是確定「我是誰,這是我想的嗎?」的哲學性這部份。
但當遇到哲學性問題時呢?我們給學生關於人生、興趣和不安全感最常見的答案是什麼? 別想太多,用功念書。 不覺得很奇怪怎麼年復一年的教育心態都還是一樣?這讓多數亞洲公司都還是以製造出名,台灣、中國和多數亞洲公司還是專注在代工;亞洲的蘋果、Google和Facebook在那?注重創意、品牌管理和自覺的業界領袖在那?很多亞洲國際學生都分佈在工程或是資訊科學領域,沒錯這些領域亞洲人都很擅長,但是多數畢業生什麼時候才會不再只是幫別人工作,完成別人的夢想?不覺得很納悶許多父母都會說這樣的話: 「對我孩子來說最好的工作是當老師、醫生或是公務員。」
我們的文化和教育心態永遠都是不要冒險、穩定和簡單生活。努力工作完成目標是沒錯,但是除此之外生活不是應該還有更多事情嘛?我們不也應該訓練我們下一代年輕人有邏輯去判斷事情並能分析去問問題? 用商業的角度來說吧: 作為一個高階主管,我常常需要決定是否要透過併購來擴張我的企業。
但在我決定是否該花1億美金買下一個競爭對手之前,第一個邏輯問題應該是: 我應該買這個對手嗎?這對我未來策略是好的選擇嗎? 如果你是執行長,先去想技術性的「如何買」而不是想哲學性「為什麼買」,這不是一個很荒謬且沒有邏輯的想法嗎? 在未來日子的每一天,在每一個商務決策和個人人生選擇中,記得: 停下來、思考,並且避免做沒有邏輯的決定。
作者簡介_Joey [ 隱藏 ] 出生於台灣,在美國長大。12歲回到台灣,20歲出版第一本書,23歲於瑞士銀行證券研究部門工作,24歲進入哈佛商學院,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台灣人。25歲在紐約Ralph Lauren實習,26歲畢業。現年28歲,是中國三麗鷗總經理和台灣模擬聯合國推展協會創會理事長,時常旅行於香港、台北、東京和美國之間,閒暇時刻喜歡寫作、運動和玩帆船。最新著作《人生不是只有步驟一二三:一個年輕外商總經理的職涯經驗談》甫於二月一日出版。
「我需要你的建議。我現在是醫技系大四生,但我很討厭我們系,已經討厭四年了。我曾經想當醫生但成績不夠好,而最接近的系就是醫技系。我在畢業後該如何追尋我的夢想,並進入醫科?」
「OK。你現在成績如何?你或許可以在台灣考學士後醫科,如果成績夠好的話你可以直接去申請國外的醫學院。」
「我成績很爛,都是剛好低空飛過而已,因為我根本對本科沒興趣,所以我想這大概不太可能。」 好像有些地方怪怪的。
「OK,在我們決定要怎麼做之前,或許我們要先問:你應該去做嗎?為什麼你想要當醫生?」 讓我驚訝的是,他頓了頓並咕噥幾句後,最後終於說: 「這是我家人的期待,而我知道那是我的興趣。」
是,但你怎麼知道那是你的興趣?你怎麼知道那符合你的個性、優點和缺點?在過去四年中,你有修過醫學系的課試試看嗎? 沒有。 你有去旁聽過醫學系的課嗎?
沒有。 你有去讀一些醫學系的課程大綱或是教科書來了解一下他們到底在學什麼? 沒有。 沒有?完全沒有?在一個你完全沒有興趣的系念四年之後?那不要說你要如何進去醫學系了,你怎麼知道那真的就是你的興趣? 他無法回答。
這讓我想起了之前有次跟一個高中朋友的對話。那是大四下學期已經快要畢業的時候。我準備要去當兵,而他在補習一年之後,已經考上了醫務管理研究所,這也是他大學念了四年的科系。我問他畢業之後打算幹嘛。 他面無表情的聳聳肩。 「我不知道,再看看吧。
我從來沒有真的對我念的很感興趣,我升大四時,我父母說,既然你已經要大學畢業了,那最好再去念個研究所,所以何不去考看看?我考了,所以就再念個兩年吧。我不討厭念這個,但因為我沒有對這個領域真的很有熱情,所以我在想,我可能準備去補習,然後明年去考公務員。」
等等,什麼?這就是你的決定?更重要的是,是這麼簡單的思考讓你做這個決定? 邏輯在哪裡?
首先,如果你念了四年後確定你對這個沒興趣,那為什麼你還要去補習然後考試並再去兩年研究所?這多浪費社會資源?更重要的是,或許在你沒有多想的情況下你就佔了某個人夢寐以求的研究所名額。
第二,如果你對公職有興趣,那為什麼不大學畢業或是當完兵後就去考?此外,哪種公務員?你的興趣是什麼?市府?農業部?郵局?什麼?你到底有沒有想過這些啊? 以我看來,多數我們遇到的挑戰和問題可被分為兩種:哲學性問題和技術問題。
比如說,第一個學生考慮是否要念醫科是哲學問題,能不能考上是技術問題。這完全是兩件事,需要完全不同的分析、思考過程和心態。 而最重要的問題: 我相信多數在台灣或是亞洲念書的人都會遇到,有朋友有類似的心態,或甚至自己也做過類似的決定。
如同上面兩個例子所述,在念了15、6年書之後,我們多數人會對這兩種完全不同的問題感到困惑,並用同樣的方法去處理。 對多數人而言,問題不應該是我能否當公務員,而是我應不應該考慮去當公務員。
亞洲教育把所有事情都弄顛倒了。只強調技術:用功念書,拿高分,但完全不管更重要的另外一半教育:我為什麼念書?什麼是我的目標?我是怎樣的人,我該如何獨立找到我自己人生的道路?在考了15年試、教學生單單把目標放在分數上之後,我們已經喪失了在真實人生中用健全邏輯來做決定的能力。
我們99%的人總是想著「我能不能考上醫科?」但我們很少停下來想想「醫科是不是我正確的選擇?」每個人都認為技術性「考上」是最難的部份。那部分是很難沒錯,也不是每個人都可以上,但現實中對多數人而言,真正最困難且重要的挑戰是確定「我是誰,這是我想的嗎?」的哲學性這部份。
但當遇到哲學性問題時呢?我們給學生關於人生、興趣和不安全感最常見的答案是什麼? 別想太多,用功念書。 不覺得很奇怪怎麼年復一年的教育心態都還是一樣?這讓多數亞洲公司都還是以製造出名,台灣、中國和多數亞洲公司還是專注在代工;亞洲的蘋果、Google和Facebook在那?注重創意、品牌管理和自覺的業界領袖在那?很多亞洲國際學生都分佈在工程或是資訊科學領域,沒錯這些領域亞洲人都很擅長,但是多數畢業生什麼時候才會不再只是幫別人工作,完成別人的夢想?不覺得很納悶許多父母都會說這樣的話: 「對我孩子來說最好的工作是當老師、醫生或是公務員。」
我們的文化和教育心態永遠都是不要冒險、穩定和簡單生活。努力工作完成目標是沒錯,但是除此之外生活不是應該還有更多事情嘛?我們不也應該訓練我們下一代年輕人有邏輯去判斷事情並能分析去問問題? 用商業的角度來說吧: 作為一個高階主管,我常常需要決定是否要透過併購來擴張我的企業。
但在我決定是否該花1億美金買下一個競爭對手之前,第一個邏輯問題應該是: 我應該買這個對手嗎?這對我未來策略是好的選擇嗎? 如果你是執行長,先去想技術性的「如何買」而不是想哲學性「為什麼買」,這不是一個很荒謬且沒有邏輯的想法嗎? 在未來日子的每一天,在每一個商務決策和個人人生選擇中,記得: 停下來、思考,並且避免做沒有邏輯的決定。
作者簡介_Joey [ 隱藏 ] 出生於台灣,在美國長大。12歲回到台灣,20歲出版第一本書,23歲於瑞士銀行證券研究部門工作,24歲進入哈佛商學院,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台灣人。25歲在紐約Ralph Lauren實習,26歲畢業。現年28歲,是中國三麗鷗總經理和台灣模擬聯合國推展協會創會理事長,時常旅行於香港、台北、東京和美國之間,閒暇時刻喜歡寫作、運動和玩帆船。最新著作《人生不是只有步驟一二三:一個年輕外商總經理的職涯經驗談》甫於二月一日出版。
人生不是只有步驟一二三 BOOK
專文推薦〉人生要過得精彩 by Gina Liao
前言:給夢想一個機會
1. 省悟,某個下午的啟發就在這個百感交集又難以入眠的下午,我猛然記起自己十二歲允諾自己要寫書的這件事,驚覺,我已經二十歲了。--人生最重要的第一步,是要對自己的人生有所省悟。
2. 熱情參與,為自己負責對自己的人生應該要有一種強烈的渴望,一種「這是我自己的人生,別人不要干涉或插手,我要自己做決定,好壞我自擔,至少我認為自己是成年人了,可以承擔我的決定的後果」的態度。切記,一切的開始,就是自我覺醒,第二步就是,我要為自己的人生或生涯負責,不再做出不合邏輯的決定和思考。
3. 第三份工作比第一份工作重要根據數據統計,大部分哈佛商學院畢業校友,在剛畢業的五年內會換三個工作,等於五年之內至少跳槽兩次,做過三份不同的工作。對這三份不同的工作還有更詳細的分析,如從第一份工作跳槽到第二份時,往往是不同的產業、完全不同性質的公司;隨著第二次或第三次跳槽,差別的幅度就會開始縮小。大部分受訪的哈佛大學校友都認為第一份工作其實沒那麼重要。
4. 選擇工作的標準是能力我學到的一個很有價值的定律就是,工作面臨抉擇的時候,是技術>熱情>金錢,技術能力最重要,其次是熱情,最後才是金錢,因為有才能,熱情和金錢會隨之而來。
5. 三步驟面對人生新挑戰在人生抉擇、職場或學業上面臨問題,卡普蘭教授有一套非常簡單的對應方針,其中包括三個步驟:第一,跟每一個人懇談;第二、馬上確認,我需要做什麼?,並列出三件最優先要處理的事情;第三、我要如何進行?也就是列出執行的方法。
6. 不在單一領域求完美,要求多元化讓自己更加多元化,這不僅將有益於未來職涯發展和生活樂趣,更能讓你成為一個完整的人。假如你的生活百分之八十都是相同領域,請多花百分之二十的時間去從事其他活動。
7. 勇於嘗試很多人都有個夢想,有一天有錢有閒的時候,要去學吉他、學國標舞、學烹飪、要自助旅行……,卻一直沒有真正嘗試的勇氣,一直覺得有時間、金錢或壓力的問題。但是就如我的同學二十四歲就創立協助非洲貧童的基金會這件事教我的,只要嘗試,沒有不可能的事情,無法成功,往往是自我設限所致。
8. 行銷自己看看自己的履歷表,閉上眼睛想一想,「我的故事是什麼?這個故事的起承轉合是什麼,我的故事當中有哪些決定、那些成功或失敗、我在其中學到哪些技能、我適合或喜歡哪個領域的活動……」知道故事之後,才有辦法去行銷它。
9. 學習如何思考對我而言,念哈佛商學院這個決定或受教育的過程,因為它並未要求學生背誦五百個個案,所以忘記這五百個個案的內容是人情之常。不過很重要的一點是,「這個教育經驗或過程有沒有教會你如何思考?」這是一個很大的差別。
10. 築夢踏實要過更豐富的人生,必須先學會自我紀律、時間管理和生涯規劃,對我而言,這個開始就是,如何逼迫自己不留遺憾,接著便是有效運用自己的時間,同時平衡三、四個不同的計劃。
11. 人生不是只有步驟一二三如果沒有夢想或目標,學習時間管理或生涯規劃並沒太大意義,而且也無處可以發揮,一定要有夢想,才能有步驟。真心給各位一個忠告:不要否定自己的夢想,不要否定自己的願景。
結語:別急著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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